平安樓二樓寬敞的空間里,此時只站著兩個人。因為西盡愁突兀地喊出了岳凌樓的名字,而使他們兩人僵持在了原地。岳凌樓的表情先是一驚,後又轉為平淡,接著就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向三樓走去。西盡愁緊隨其後,問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自己不會去想?」岳凌樓驀然止步,對上西盡愁的眼楮,反問道,「你沒吃歐陽揚音的藥?」
「明知道吃了會失憶,誰又會吃?」西盡愁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
岳凌樓突然一笑,答道︰「我。」
「你瘋了。那女人的東西你也敢隨便吃?」
西盡愁大吃一驚,本來以為岳凌樓現在好端端的,是因為沒有吞下那藥物的關系,沒想到他竟然說他吃了!西盡愁緊張地扼住了岳凌樓的手腕,猛地把他向前一拉,想立刻帶他去找歐陽揚音。
既然岳凌樓吃下了藥而又沒有失憶,那麼原因就只有一個——那藥另有功效。只希望千萬不要是什麼穿腸爛肚,無藥可救的劇毒才好。
「緊張什麼?」岳凌樓不以為意地笑笑,甩開了西盡愁的手,「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的面前?」
「現在好端端的,並不代表下一秒也能好端端的!」
西盡愁有些歇斯底里,畢竟歐陽揚音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她帶在身邊的毒藥,絕對沒有一種是好應付的。也許現在岳凌樓看上去什麼事情也沒有,但卻可能在下一秒就立即斃命。
這時,完全不同于西盡愁的緊張,岳凌樓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翹,壓低聲音,表情神秘兮兮地說道︰「一點也不冒險哦,因為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到底是什麼?」西盡愁蹙起眉,語氣生硬地追問著。毫不夸張的說,他現在已經是心如火燎了,但岳凌樓好像還一副事不關己似的模樣,悠然自得。實在是有些讓人惱火。
「我不告訴你。」岳凌樓留給西盡愁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轉身又向樓上走去。
「你不早做打算,等毒發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那你現在叫我去叫歐陽揚音,她也不會理我啊,是不是?」
西盡愁無話可說,因為他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確如此。要從歐陽揚音那里得到解藥救岳凌樓,好比登天一樣。
「放心吧,沒事兒的。」岳凌樓總算說出了一句寬慰人的話,反問道,「別說我,你呢?好好的,裝什麼失憶……」
西盡愁一臉苦笑道︰「那並不是裝的啊……」
「不是?」
「在日紅嶺上呆的這大半年里,我的確沒有以前的記憶。不過,昨天,被歐陽突然喊出名字以後,那些喪失的記憶,全都涌現出來……連我自己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這時,西盡愁從突然想起紅葉曾經說過,是她喊出了「西」字,才把他從昏迷狀態中叫醒。
紅葉曾經無意中說起︰「如果有一天有個人能告訴你你的全名,也許,記憶就可以恢復了吧……」
當時只是覺得這個可能性小得可憐,誰也沒想到,事情卻恰恰被紅葉給說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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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樓的客房不多,總共六間,繞著平安樓的內壁,排成環形。現在,十三水寨的人都還聚集在底樓,他們好像並不打算住宿,只想呆在平安樓里而已。想想也是,如果他們幾百人都要住進來,這僅有的六間房也是不夠分的。
平安樓雖然名聲在外,但是平安樓主卻少有人見過,甚至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是一個徹底的謎團。
平安樓的第三樓冷冷清清的,好像連一個住店的人都沒有。岳凌樓隨手推開了一間房走了進去,即使現在是正午,但窗簾緊閉,房間里的光線很是黯淡。西盡愁幫忙掀開了窗簾,岳凌樓拂袖坐在了房間正中的圓木桌旁。房間雖然不大,但卻整齊干淨,可以讓人感到心情舒適。
剩下的半天時間,西盡愁和岳凌樓都是在那間客房里渡過的。一開始西盡愁拼命地套岳凌樓話,想讓他把那藥是什麼東西說出來,但岳凌樓好像存心和西盡愁杠上了,從頭到尾就是守口如瓶,仍憑西盡愁怎麼問都問不出什麼來。後來,西盡愁沒轍認輸了,干脆也坐在木桌旁,一聲不吭,兩人就開始比賽誰發呆的時間長。
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日暮時分,平安鎮路邊的小商販們都收了攤子回家去了,街道一下子變得寂靜而又空洞起來。這時,從日落的地方走來一個一襲青衫的人。那人披散著長發,每一步都走得很穩,速度也很均勻,不緊不慢。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冷氣——不屬于人界,而屬于地府般的冷氣。
那人就像是來自冥府的使者一般,停在了平安樓前。
瞬間,平安樓里響起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
「開始了。」岳凌樓眼神一變,從圓凳上霍然起身,奪門而出,西盡愁緊隨其後。他們兩人站在三樓環形的欄桿處,可以清楚地看到底層的情況。此時,底層已經站滿了劍拔弩張的十三水寨的人,而那個高挑的青衫來者,還是不緊不慢地走著,向平安樓中心,十三水寨總寨主陳漸鴻坐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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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青衫來者從容不迫地進了平安樓,朝中心走去。瞬間,平安樓里的氣氛緊張得仿佛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十三水寨數百人立刻聚集到陳漸鴻身邊,兵刃出鞘,擺開陣勢把那名青衫來者團團圍住。
「總寨主,難道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十三水寨獨霸川北,驚傲武林,這次怎麼這麼不講道義?」來人平淡地吐字,氣定神閑地與陳漸鴻對坐著,仿佛看不見身旁凶神惡煞的護衛。
陳漸鴻道︰「驚傲武林實在是愧不敢當,不過要談起道義二字,我想我應該更有體會。」
「哦?」來人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接著道,「那麼半月前我們傳書水寨,想要借看一下地圖,怎麼遲遲沒有收到回訊?」
陳漸鴻道︰「閣下難道不知道,水寨地圖豈是說借就借的?」
來者道︰「那要怎樣才肯借?」
陳漸鴻正色道︰「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