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 第四章

作者 ︰ youyu

「這才乖嘛。」西盡愁奸笑著說,「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幫你把衣服放到岸上去,不要亂走哦。」邊說著,一個翻身倒入水中,嘩啦嘩啦地向岸邊游去。月光下,水面上那層淡淡的清輝被他打亂,漾出一道道水波。岳凌樓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浮在水面上的人頭,再次撇了撇了嘴。這時,突然起了一陣夜風,于是急忙把身子藏到水中,老老實實呆在原處不敢動。就這樣等了好一會兒,才隱隱約約听到不遠處傳來劃水聲,但奇怪的是,聲音並不是從西盡愁離去的方向傳來,而是從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傳來!

糟了,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冒出什麼危險人物來才好……

岳凌樓一邊警戒地盯著傳來水聲的方向,一邊把頭沉地更低了,連下巴都沒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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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西盡愁這才剛剛游到岸邊。][].[].[]本想節約時間,把岳凌樓月兌下來的衣服扔到岸上就立刻返回,但是東張西望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他們原來月兌下的衣物。怪了,一向自認方向感不錯的西盡愁,這次竟也對自己識別方向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帶著滿月復的疑問,西盡愁爬上了岸。借著月光,舉目四望,目所能及之處,連衣服的影子都沒能望見一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會被猴子偷了吧,這個時間,猴子們都該回窩睡覺了啊?西盡愁正想不通,只听身後出來淡淡的腳步聲。

河灘很軟,腳步很輕,還有陣陣銀鈴踫撞的叮叮呤呤。不用回頭就可以猜出來人的身份。

「歐陽,你不要這麼神出鬼沒好不好,會嚇死人的。」西盡愁無奈地轉過頭,捋了捋覆上臉龐的濕發。歐陽揚音就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他,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把手中的那一大堆衣服「撲哧」一下扔到西盡愁腳邊,用沉寂得可怕的眼神盯著他看。

西盡愁急忙避開,低頭鑽研那一堆衣服,竟不敢去踫。

看出了西盡愁的心中顧忌,歐陽揚音低聲道︰「放心吧,我沒在衣服上動手腳。你和那個人的……都沒有。」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他呢?怎麼還不上岸,還在河里?等你?」

「嗯……啊。」西盡愁的舌頭好像受了燙傷似的,變得不太靈活。

歐陽揚音道︰「你還想下水?」

西盡愁點了點頭。

「我不準!」三個字月兌口而出,歐陽揚音沖過去,不由分說地一把扯過西盡愁的手臂,指縫中間夾了一張小刀片,「嚓」一下在繃帶上拉出一條整齊的口子。纏繞在手臂上的繃帶應聲裂開,但皮膚卻毫發無損,連一點印子都沒有留下,足以證明歐陽揚音出手的精準。

「歐陽啊,你……」

「閉嘴!」

歐陽揚音一聲喝住西盡愁,借著朦朧的月光察看對方的傷口。手臂上的刺傷是三天前留下的,經過庭閣細致的處理,再加上西盡愁自身頑強的恢復能力,原先指頭寬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不過現在,皮膚裂開的邊緣微微有些發紫,嚴重點的地方,甚至紫到發黑。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歐陽揚音道︰「河里泥沙重,污物多,再加上你下水前手臂用了力,傷痕開裂,現在已經感染了。」

「不會吧?」西盡愁不信自己這麼沒用,剛剛手臂也沒怎麼用力呀,不過就是把岳凌樓抱下河嘛,居然會弄得傷口開裂?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嬌弱了。

「什麼不會!」歐陽揚音的語氣勿庸置疑,五指箍住西盡愁的手臂,狠狠用力,發氣話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要這只手了,我現在就幫你砍下來!」

「哎喲喲!」西盡愁一邊叫痛,一邊求饒道,「你先不要這麼激動嘛,哎喲好痛,你真把我弄殘了怎麼辦?」

歐陽揚音眼神一冷,聲音也變得涼徹心扉︰「今天廢了你的手,保住的卻是你的命!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那個小妖精害『死』的!一點也不夸張,就是害你到『死』!『死』得連渣都不剩。」重重強調了幾遍「死」字,牙關咬得死緊。

西盡愁一面護著自己的手臂,一面給歐陽揚音消氣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有話慢慢說好不好?總之,千錯萬錯都錯在我身上,我道歉了還不行?你先放手放手啊。」

「嘴上認了錯,誰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歐陽揚音恨恨地瞪了瞪眼,撒氣似的甩開西盡愁的手,轉過背去。怒火還沒有平息,因為她還在一口接一口地喘著氣。好不容易終于平心靜氣了,才從腰帶里掏出一個小藥瓶,朝西盡愁身上一扔道︰「自己敷上。」

「這是什麼啊?」

「消毒的,不用就還給我!」

「用用,我用。」見歐陽揚音真的是冒火了,西盡愁也變得小孩子似的乖乖听話。在雲南的時候,歐陽揚音就說過要找自己幫她辦一件事情,現在大事未成,可以確定她不但不會害自己,而且還會幫自己。西盡愁一邊上藥一邊說︰「這樣吧歐陽,我向你保證。我只用一只手劃水過去,右手絕對滴水不沾行不行?如果讓他一個人在水里呆久了,我一定會被罵成豬頭的。」

「呵呵,真是好笑。」歐陽揚音諷刺道,「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你現在就已經夠豬頭了!」

「喂,歐陽,你這麼說有點過分哦……」西盡愁的眼楮朝歐陽揚音的方向斜了斜,用哀怨的眼神表示他的不滿。

歐陽揚音別過臉去,繼續道︰「西盡愁,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想過岳凌樓留在你身邊的原因?」

西盡愁不以為然道︰「我只認為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歐陽揚音道︰「但在我看來,卻是一件非常不自然的事情!」

西盡愁道︰「那只是你自以為是的想法而已,和我無關,和岳凌樓……也無關。」

歐陽揚音道︰「西盡愁,一直在自以為是的人到底是誰!你只和他相處了短短幾個月,而我卻在天翔門里看了他整整兩年!你听我一句話,他很可怕,你永遠也控制不了他,只有被他控制而已。你以為他會喜歡你?我告訴你,你錯得離譜。他的心是硬的、血是冷的,他根本就沒有愛人這根經!」

「夠了歐陽……」

「你到底知不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歐陽揚音大聲的吼叫蓋住了西盡愁的聲音,她還在繼續,好像發了瘋似的,她從來也沒有這麼瘋狂過,仿佛這些話已經在她心里集了很久很久,現在終于找到了出口,定要一吐為快,「你被他利用得背叛了尹昀的囑托,拋棄了  !被他利用得和天翔、千鴻反目成仇,連命都差點丟掉!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清醒?他之所以會跟你一起行動,之所以會留在你身邊,只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而已!就只是僅僅是這個原因而已!」

「真的夠了,歐陽……」

「不夠!你听好,西盡愁!如果有一天,你的武功廢了,你的手也不能握劍,你看他還會不會再看你一眼!他只會把你一腳踢開,連眉都不會皺一下!你敢不敢跟我打這個賭,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我們告訴他你殘廢了,看他會怎麼對你?」

西盡愁笑了,那種笑聲是對歐陽揚音的蔑視︰「我不需要造假去試探什麼。」

「你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敢』!因為你害怕,害怕他離你而去!其實你心里很清楚岳凌樓是哪種人對不對?只因為你想他留在你身邊,你就甘心被他利用,甘心被他欺騙對不對?你敢說你從來沒有設想過他背叛你的情景?你敢說他曾經說過喜歡你?」

「沒錯,他沒說過,但是……」

「他和耿原修做過。」

歐陽揚音的這句話說得很平靜,靜得就像是死水,但這死水卻封住了西盡愁沒來得及出口的所有話,正中死穴。看到西盡愁臉上扭曲的表情,歐陽揚音笑了,笑里藏著很深的譏諷,她形狀漂亮的眉毛挑了挑,用魅惑的聲音說︰「還有耿奕……還有很多人,很多很多,要不要我一個一個數給你听?我殺耿原修的時候,他就睡在耿原修的床上,他叫床的聲音很動听,就連求饒也很煽情……不要以為只有你听過他叫春,其實很多人都听過,一點也不值錢……連婊子都不如,你為了這種人值得?」

西盡愁被歐陽揚音逼問地半句話都說不出來,臉色卡白,連嘴唇也在發抖。這些事情他都知道,早就知道了。但是,就這樣毫無掩飾地被揭穿,毫無顧及地在耳邊說起,就覺得心好像要被撕碎似的痛,有血在滴。

「你記不記得當年的劉辰一,他是怎麼死的?那顆人頭你應該見過,他用那顆人頭去挑撥千鴻和天翔,自己立功當了堂主。當年的劉辰一就像現在的你,或者說,在他心里,你就是另一個劉辰一。如果有一天,他需要你的首級,他會毫不猶豫地割下來送人,就是這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古訓往往有些道理……」

西盡愁的聲音小得幾不可聞,還帶著很重的顫抖︰「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歐陽揚音說得很淡,很平靜,但在西盡愁听來,字字句句都如同絞心︰「現在發生的事情,立刻就會成為過去。就連將來發生的事情,不久之後,也會成為過去。如果你只會用『過去』這兩個字來麻痹自己,原諒他做過的一切,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的愚蠢。即使在和你發生關系以後,他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在其他男人的身下,這你也是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忍下來面對他的。如果他有那麼一點在乎你,他就不會那麼做。你不是第一個被他利用的男人,也不是最後一個,而是其中一個。你真的該醒了,西盡愁,現在還來得及……」

西盡愁沉默了,他甚至不敢看歐陽揚音。

「還記得常枰嗎?」歐陽揚音輕聲道,「其實他不是千鴻一派的遺孤,而是朝廷的暗行錦衣衛,名叫洛少軒,他的父親是鎮撫司帶刀都統。那個男人就是岳凌樓新的目標,你西盡愁只是一介布衣草莽,別人卻是朝廷命官,名門望族。」

「不要再說了。」

「實話永遠是很難听的,但是你不能逃避,因為你是西盡愁,所以你要听下去。即使沒有你也沒有關系,他立刻就可以找到依附利用的對象。今天是你西盡愁,明天就是洛少軒,後天就又要換人了!」

「閉嘴……」

「你失蹤的一年,岳凌樓一直留在京城。我曾經以為他會回杭州,但是他沒有,也許他的野心遠不止是天翔門這麼簡單。  到處在找你,每天都魂不守舍,寢食難安,但是岳凌樓卻可以在安安靜靜地在京城呆滿一年,莫非你還以為他在乎你?」

「我叫你閉嘴!」

吼出這句話的同時,西盡愁的手箍住了歐陽揚音的喉嚨。歐陽揚音沒有掙扎,甚至連眼楮也沒眨一下,她只是看著眼前的那個人,和那變得有些瘋狂而閃爍不定的眼神對視著,她問︰「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現在心里究竟在想什麼?你是不是想殺了我,為了岳凌樓而殺我?你應該知道我沒有誣蔑他,你為了那些實話來殺我?你為了可以讓自己繼續欺騙自己而殺我,是不是?」

西盡愁無法回答,他的手抖得厲害。他並不是想要歐陽揚音的命,只是想叫她閉嘴而已。

「西盡愁,為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好笨,真的好笨……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說啊!」歐陽揚音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控制,「原來我在你心中只是這種地位,你為了他可以殺我,原來……原來如此……我算什麼?我對你說的話又算什麼?算什麼!」

她笑了很久,很久,直到笑得流出了眼淚。先是一滴,很清很涼,在眼角懸了很久,終于滑到臉龐。她抬手模了模那滴淚水,眼中滿是驚恐,連她自己也不能相信,今生她還會為一個男人流淚。緊接著淚水決堤般的涌了出來,從臉頰到下巴,再到脖子,最後落到西盡愁的手上。

很重,真的很重,西盡愁知道自己受不起。

于是他收回了手,面朝那漆黑一片的淅川河走去。一頭扎入河水,水是冰的,身體是燙的,頭是昏的,思想是混亂的。他只知道朝一個方向游,那個方向有岳凌樓,他叫他在那里等他,叫他不要亂走。現在他只想去找他,他想見他,僅僅就是這樣……

手臂一直在劃水,很長時間才浮出水面換一次氣。心煩意亂,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怎麼去面對岳凌樓,幸好老天也跟他開了個玩笑。直到很久以後,西盡愁才發現,岳凌樓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甚至找遍了整片淅川河,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難道自己又把他弄丟了?

◎◎◎◎◎

TOmuzi5536︰天地良心,真的只是教游泳而已啦(雖然我也知道這很沒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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