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青神寨的情況可真是一團亂……」
岳凌樓輕啜一口香茗,意味深長地睨了陳曉卿一眼。
月搖光和陳凌安離開幽河寨已經過了整整五天,這五天里,不斷有壞消息傳來。先是唐碧和蕭順的猝死,再是青神寨層出不窮的神秘尸體,陳凌安和陳商南都被刺客襲擊過,就連蕭辰清也在被通緝。
「和青神寨比起來,幽河這邊可就清靜多了。」
岳凌樓抬眼微微一笑,陳曉卿被他看得別別扭扭的,忍不住問道︰「你就為了給我說這些?」
今天一大早,岳凌樓就敲開了陳曉卿的房門。陳曉卿做夢也想不到,岳凌樓會找上他來。現在的岳凌樓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留在紫坤身邊,在外人看來,幾乎已經代替月搖光,成為了紫坤的心月復。不僅是幽河寨的人,就連紫星宮,也對他禮讓有佳。
這樣的岳凌樓突然造訪,是否說明紫星宮已經注意到自己?陳曉卿有些猜不透。
這時,岳凌樓的聲音再次響起,「其實青神寨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意料中的事。畢竟一山難容二虎,陳商南和陳凌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都恨不得把對方咬死。紫星宮又偏偏把這兩只老虎關在一起,當然會不得安寧。」
聞言,陳曉卿的臉色陰沉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紫星宮是有意在挑起水寨的內亂。陳商南和陳凌安,兩個都是他從小到大的兄弟,他不忍心看到他們自相殘殺,也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死亡。
「其實,眼下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放水寨暫時安寧下來,不過就是需要你的幫忙,二公子。」岳凌樓放下茶盞,正色道。
「我的幫忙?」陳曉卿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岳凌樓點點頭,抿嘴一笑道︰「我要你幫我喚醒——第三只老虎!」
「第三只?」陳曉卿听不明白。
「沒錯。」岳凌樓道,「雖然一山不容二虎,但如果出現第三只老虎呢?所有人都怕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第三者的插入,也許會讓現在青神寨的局勢稍稍緩和。畢竟,大家都想去當那個最後得利的漁翁。」
「可是……」陳曉卿沒有跟上岳凌樓的思路,「到哪里去找第三只老虎?」
「我還記得紫巽死去的那天晚上,一個人對我說了這樣一段話︰就算紫星宮因此仇恨十三寨、要報仇,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要尋仇,水寨不會躲,也不會把錯誤全都推到一個外人身上。紫星宮和十三寨的仗,遲早要打。與其拖拖拉拉細雨綿綿,不如來場暴風驟雨的痛快……」
岳凌樓的話才說到這里,陳曉卿的臉色就已起了明顯的變化。因為岳凌樓剛剛說出的那一段話,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說的!
岳凌樓輕輕一笑道︰「你還真不是普通的沒有覺悟,二公子,難道你就不是陳漸鴻的兒子?既然陳凌安和陳商南有資格當總寨主,難道你就沒有?我一直相信,能說出那種話的二公子,一定也是一只老虎,不過還沒有醒來而已。」
「什麼!你是要我……」陳曉卿嚇得站了起來,在房間里團團轉,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警惕得問道,「這都是紫星宮的意思?」
「不是。」岳凌樓毫不猶豫地否定,微笑道,「這都是我的意思。不過,紫星宮也同意了,畢竟多一股力量競爭,也許可以更早完成任務呢,是不是?」
「但是……」陳曉卿緊緊皺眉。
「你怕什麼,還有我呢。」岳凌樓被他驚慌的樣子逗得笑了出來,「就像陳凌安有紫星宮的支持,陳商南有十三寨的支持一樣。你有了我,也就有了……」稍稍一頓,突然眼神一凜,字字清晰地說出三個字,「——天翔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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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門即將進入水寨的消息,三天以後傳遍了整個水寨。
而在這之前,岳凌樓和陳曉卿已經由幽河趕到了青神寨。陳曉卿以二公子的身份,作為第三支力量,加入到打撈寒冰的任務。
陳曉卿按照岳凌樓說的那樣,並沒有和陳凌安和陳商南任何一方親近,讓兩派人馬都模不清他到底是敵是友,所以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陳曉卿從小和陳凌安一起被唐碧撫養長大,所以他們兩人的關系,自然比跟陳商南要親近一些。所以,陳曉卿的到來,令陳商南一派如臨大敵。
天翔門的船已經開到幽河鎮下游,不久前才剛放出飛鴿傳來消息,請求水寨打通水道,拆去水陣機關,好讓天翔門的船隊進入水寨。短信的下方,署名是荊希唯,也就是天翔門前西堂堂主荊君祥的獨子。
自一年前,天翔門內亂以後,原本南堂堂主耿奕下落不明,而南堂海運方面的事務,已經轉由門主賀峰代管。但現在叩關十三寨的這只龐大的船隊,領隊人卻不是賀峰的手下,而是處于對立面的荊希唯,不免令人心生疑惑。
其實這之中的原因很簡單,只因為岳凌樓最初取得聯系的人,是荊家,而不是賀家而已。
所以,荊希唯以天翔鏢局的立場向賀峰借船,然後領隊前來水寨。賀峰雖然同意,但同時,也派出自己的手下跟隨船隊進入四川。現在的岳凌樓還沒有想到,這次賀峰派出的這名手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熟人——江城。
「人是你引進來的吧!」
得知消息的月搖光沖進了岳凌樓的房間,不顧形象地大吼起來。
天翔門的突然入局,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月搖光做夢也不會想到,岳凌樓會把天翔門也引入水寨的這場爭端。雖說自耿家沒落以後,天翔門已不再擁有以前只手遮天的勢力,但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天翔門的殘存的勢力依然不容小覷。
面對怒火中燒的月搖光,岳凌樓倒是平靜得難以想象。只見他為月搖光斟了一杯茶,然後慢悠悠地說道︰「人的確是我引進來的,不過你不用這麼激動。因為天翔門這次前來水寨,只是以商隊的立場,而不是以江湖門派的立場。他們來水寨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做一筆生意而已。」
「做生意?」月搖光半眯起了眼楮,不知道岳凌樓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沒錯。」岳凌樓點點頭,輕輕一笑,卻把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如果我沒記錯日子,水寨和紫星宮的十日期限,也快到了。但是,打撈寒冰的任務卻絲毫沒有進展。原因是因為潭水太冷,根本無法潛入,更別提打撈。」
「這些我都知道。」月搖光憤憤地說。
其實由始至終,親眼見過那塊懸浮在潭水之中寒冰的人,只有月搖光一個。祭典那天,潭水突然詭異地升溫,並且一度沸騰,也正因為如此,月搖光才能夠成功見到寒冰。但那之後,潭水卻又像往常一樣,冰寒徹骨,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
「既然你知道了,怎麼不想想其他辦法?」
岳凌樓一邊說,一邊打開了一個小紙包,紙包里是一些白色的粉末。
月搖光皺眉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好好看著就行了。」
岳凌樓陰沉地一笑,用手指拈起一些粉末,放入茶盞之中。月搖光面露疑色,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盞茶水之中。隨著岳凌樓緩緩把粉末加入茶水,月搖光的臉色也起了變化。由最初的不信任,到疑惑,再到最後的驚異!
他瞪著茶水的眼楮瞬間睜大,因為他看見那些先前還沉在杯子底部的茶葉,慢慢浮了起來!並且隨著加入粉末量的增多,浮起的茶葉也在慢慢增多。最後,所有的茶葉都浮到了水面上!
月搖光盯著那些粉末,驚道︰「這到底是什麼!」
岳凌樓輕輕一笑,「其實這不是什麼稀奇的玩意兒,你嘗嘗不就知道了,這可是你從小吃到大的東西。」
說著,岳凌樓自己先用指尖蘸了一點粉末,舌忝了舌忝,給月搖光做示範。月搖光先是一臉狐疑,後又學著岳凌樓的樣子,嘗了一點那些粉末。就在舌尖踫觸到那些粉末的時候,月搖光的臉色大變——他已經知道那是什麼!
岳凌樓道︰「既然無法潛入潭水,那麼只能用另一個辦法,就是——讓寒冰自己浮起來!」
月搖光沉默了一會兒,盯著那些粉末,終于低聲道︰「所以要用——鹽。」
「沒錯。」岳凌樓笑道,「這次天翔門來水寨做的生意,就是這筆海鹽的生意。他們的船上,可是裝滿了海鹽的,如果把那些海鹽全部傾入潭中,你說,那塊寒冰有沒有可能像這些茶葉一樣,自己浮起來呢?」
被這麼一問,月搖光不再說話。不得不承認的是,岳凌樓的辦法並非不可行。但是,如果照岳凌樓的意思拆除水寨機關,放天翔門入寨,那麼——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月搖光不敢想象,他搖著頭,逼視著岳凌樓道︰「你引入天翔門的目的,覺得不會這麼單純!」
「單純的事是我做的嗎?」岳凌樓覺得月搖光在說廢話,「月搖光,其實這都是你告訴我的。你說如果我想用紫星宮來對付尹 ,還需要重新考慮,因為尹 對紫星宮的意義,已經有所改變。所以,我重新考慮之後覺得,既然紫星宮不能用,我只用尋找其他力量,而現在我能找到的力量——就只有天翔門了。」
月搖光不禁皺眉,看來岳凌樓已經下定決心要與尹 為敵。他低聲道︰「岳凌樓,我只奉勸你一句,你不要引火*。」
「多謝關心。」岳凌樓陰森地一笑,「不過說到被焚,我已經被尹 燒過一次,在淅川河上,差點連命都丟了。這個仇,我一直記得,並且總有一天,我會加倍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