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陰魂不散的女人。」岳凌樓說的雖然是水零兒,但眼里看的卻是西盡愁。
然而水零兒全然不顧岳凌樓的存在,好像只能看見西盡愁一個似的,低聲威脅道︰「西盡愁,你敢把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
水零兒話音一落,手腕隨之一抬。手中的水靈劍光華流轉,劍鋒直直指向了西盡愁的鼻尖。
見水零兒來意不善,西盡愁急忙把岳凌樓拉到身後藏起來。
但面對水零兒的話和劍,他卻始終沒有回避,而是認真地告訴紅葉︰「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這里面一定有什麼誤會……如果是我做過的事,我絕對不會不承認。但如果不是我做的事,我也沒有必要硬往自己身上攬,你說是不是?」
「但是紅葉的孩子就快出世了,她也認定你就是孩子的父親……你說一個女人,可不可能連自己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
「所以我才說是誤會啦……」
水零兒的堅持己見,是最令西盡愁頭疼的地方。紅葉的孩子不是他的,這話西盡愁在安然和七宮主面前都曾說過,對方听後,雖然也覺得奇怪,但都沒有像水零兒這樣硬逼自己承認。
唯獨水零兒,好像只要是紅葉的話,只要是紅葉認定的事情,就算是假的,她也必定想盡一切辦法,要把假的變成真的。
不給西盡愁解釋的機會,紅葉把話講得更加明白,「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只要紅葉說孩子是你的,那孩子就是你的。不管事實上究竟是不是你的——都是你的!」
「你到底講不講道理的!」
不講道理的人西盡愁也遇到不少,但像水零兒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踫見。
西盡愁和水零兒你一句、我一句,爭來爭去。然而一旁的岳凌樓卻突然沉默下來。剛才水零兒的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水零兒說︰『紅葉的孩子就快出世了』,然而懷胎要十月,自己和紅葉的事情,不過發生在三個月之前……
——就算是早產,也絕對不可能早到這種程度!
想到這里,岳凌樓心口的大石頭好像突然消失了,他終于松了一口氣。如果紅葉的孩子真的就快出世的話,那麼那個孩子——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
——那麼,孩子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呢?
岳凌樓輕輕抬眼,望向了擋在自己前面的西盡愁。
他突然把很多事情聯系在一起了。如果是十個月前,那還是冬天,自己在京城洛家。而西盡愁卻在雲南的日紅嶺,以紅葉丈夫的身份生活在那里。那個時候的西盡愁記憶全無,一個正常的男人,每天和自己老婆睡在一起,還敢說自己什麼都沒做……這真的有可能麼?
想到這里,岳凌樓開始懷疑西盡愁了。心想,是不是他把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忘了?
岳凌樓正想得深入,突然只覺一股寒意森冷的視線射向了自己,不由得一抬頭,朝那視線傳來的方向望去,才發現竟是——水零兒!
此時的水零兒,指著西盡愁身後的岳凌樓問︰「西盡愁,你不肯回天市殿去,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說著,手腕一抖,劍鋒又指向了岳凌樓,逼問道西盡愁,「我現在問你,這個男人和紅葉之間,你到底選擇哪個?」
西盡愁一听頭都大了,「這根本不是一個必須二選一的問題呀……」
水零兒不容爭辯道︰「可是對我來說,這就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如果你不選的話……」
頓一頓,眼神倏忽降溫,握劍之手驀然收緊,腳下也開始移動了。
「——我就幫你選!」
吼出這句話的同時,水零兒的身影突然消失在西樓兩人眼前!
西盡愁一驚,知道她要對岳凌樓下手了。而岳凌樓,也感到一陣劍風朝自己襲來,急忙拔出腰間的匕首,憑著感覺,朝水零兒的劍擋去!
水零兒劍勢雖猛,但卻不是無法捕捉。當水零兒襲下來的瞬間,岳凌樓有絕對的自信擋住她的劍。但是,就在匕首和水靈劍相接的時候,岳凌樓的一切自信都被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擊潰!
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個世上竟還存在這樣一把劍!
一把無法阻擋的劍!
水靈劍不是劍,而是水。劍鋒不是金屬,而是一股二指寬的水柱!
就在岳凌樓以為他可以擋住水靈劍的時候,他的匕首卻穿透了水靈劍!
一念之間,岳凌樓突然明白了自己的輕敵。當日黎雪的孩子出世時,西盡愁被紅葉困住,一整個晚上都沒能月兌身。而西盡愁也曾說過,自己不是水零兒的對手。現在,岳凌樓終于明白,當日西盡愁並不是不想回來,而是水零兒確實太難纏了!
水靈劍穿透匕首,這招令岳凌樓措手不及,然而水零兒的攻擊卻沒有就此停止!
岳凌樓雖然看得見水靈劍,但身體卻來不及躲避。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水靈劍瞬間逼近他的面門!
但就在最後關頭,只覺身子突然被西盡愁拽了一把,他順著西盡愁的力道一旋身,就已躲到西盡愁背後。
而西盡愁自己,則成為水靈劍下的目標!
就在水靈劍踫到西盡愁脖子的瞬間,水零兒突然停止了攻擊。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劍鋒還停留在西盡愁的脖子上,可以看到在劍刃和皮膚相接的地方,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痕跡。水零兒的手微微顫抖著,她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還有一絲無奈和失望。
水靈劍是任何兵器都擋不住的,但如果是用身體——卻可以阻擋!
「原來……這就是你的選擇麼……」水零兒冷笑一聲,垂下了眼,手中的水靈劍突然消失,只听『嘩啦』一聲,劍就軟了下來,最後變成了一攤清水聚在地上。
在水零兒的掌心有一個『天璇印』,只要運用那個印記,就可以『凝水成劍』。所以只要是有水的地方,就能凝出水靈劍來。而當水零兒再無戰意的時候,那種凝劍的力量也會失去,所以劍又變回了原來水的狀態。
「你既然已經是紅葉的丈夫了,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她一下……」
水零兒的聲音哽在喉嚨中,就連雙眼好像也突然蒙上了一層水霧。
看到她這副模樣,西盡愁被嚇了一跳。以前看到水零兒時,她都是一副精力十足的樣子。沒想到現在,居然露出這種痛苦委屈的表情。
水零兒擦了一下眼角,不知道她是氣憤,還是生氣,反正聲音越來越大了,她朝西盡愁高聲吼道︰「明明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她一下?……就算是假話也好,就算是裝出來的也好,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她一下!?」
——就算是假話也好?
西盡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水零兒會說出這種話來。還有那句『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紅葉身上,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想到這里,西盡愁怔住不語了。而一旁的岳凌樓,好像也從水零兒的話中听出一絲異樣,和西盡愁一起陷入了思考之中。
仔細一想,紅葉的身份的確很奇怪。她和北極教,以及紫星宮,好像都有很深的關系。一方面,她是北極教主楊鷹的女兒;另一方面,紫星宮的七宮主,好像也和紅葉的關系很親密。
岳凌樓沒有忘記,幾個月前,在紫星宮的地牢里,七宮主抱住紅葉,說的那句話︰『二十年了,你終于回來了。』看外表,紅葉的年齡最多也就二十出頭。二十年前,不過是個幾歲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和七宮主認識?
岳凌樓越想越奇怪,越想越覺得恐怖。
他突然記起在廣州情川港時,紫乾對他說的那些話——關于『長生』的事情。難道紅葉,會和那件事情有關系?
正在這時,耳邊又傳來水零兒的聲音,不過水零兒是對西盡愁說的。
「西盡愁……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從來沒听水零兒說『求』這個字,西盡愁一時接受不來,不知該如何答話。
水零兒吸了吸氣,不看西盡愁的臉,而是望著牆角。她是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地去求一個人,這對她自己來說,也是一件很委屈、很難以啟齒的事情。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也許……最多只有十天……十天以後,紅葉可能就會忘掉一切……包括記憶里關于你的一切,都會忘掉……但是在這之前……在她忘掉一切之前,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陪陪她呢?……為什麼你就不能陪她渡過這輩子的最後十天呢?」
說到這里,水零兒再也說不下去。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撲簌落下,她急忙在臉上抹了一把,但還是沒能把淚水抹干。才一小會兒工夫,眼楮就已經紅腫起來。
水零兒懇求道︰「你答應我好不好?……只是十天好不好?……這十天,你好好陪著紅葉,不要讓她難過了……好不好?」
說到這里,水零兒猛地抬起臉來,發絲貼在她濕潤的臉頰上,顯得亂七八糟的。但她的眼里,卻閃爍著不容拒絕的光芒。她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她沒法逼西盡愁,就只有求西盡愁,但如果這樣,西盡愁還是不答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讓西盡愁好好陪著紅葉……
西盡愁一向對女人的眼淚最是沒轍。現在一看水零兒哭得這麼厲害,就突然覺得,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錯了事似的,心里也愧疚起來,急忙安慰水零兒道︰「好了,你先不要哭了,有什麼話慢慢說……你說紅葉還是十天就會失去記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也是岳凌樓想問的。
所以,西盡愁話音一落,岳凌樓的視線也立刻停留在水零兒臉上,等待她的回答。
而水零兒,則顯得有點泣不成聲,她一會兒擦眼淚,一會兒又深深吸氣,過了好久,終于說出一句話來︰「如果你們真的想知道,不如去問問紫星宮的人……那個七宮主,一定知道得比我還要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