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盡愁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抹奇異的紫色。淡淡的光線透過紫色的紗幔,照在他的臉上,暖暖的,時候應該是清晨。
「醒了?」
頭頂傳來稚女敕的童聲,幾根冰冷的手指觸到西盡愁的臉頰。
——是紫坤。
感覺這樣告訴西盡愁,他撇開了臉,有些厭惡。短短的一瞬間,他沒有弄清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感到從心髒傳來一陣刺痛,才驀然想起那天的情景。他的血被尹 吸走,而後,通過一根管子,尹 的血也流進他的身體——他們的血,交換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西盡愁下意識的捂住了心口,突然,他愣住了,因為他抬起的竟然是自己右手!
——那只手,不是應該在幾個月前,就失去了麼?
西盡愁徹底糊涂了,望著自己的手,但感覺卻很陌生。
——這絕對不是自己的手,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呵呵,發現了麼?」
紫坤笑了笑,按住西盡愁的手背,偏頭望著他,臉上的笑容非常妖魅。
西盡愁被她這麼看著,竟也說不出話來。
這時,紫坤低下了頭,用一根手指輕輕在西盡愁的手背上一邊來回劃著,一邊問道︰「新的右手,還喜歡吧?」
「你這個妖女!」西盡愁一把打開了她的手,怒道,「你究竟想干什麼!這只手又是誰的?」
見西盡愁動怒,紫坤輕輕一笑,自嘲般低聲自語道︰「怎麼你唯獨對我這麼凶?況且,我也沒做壞事,我見你的手廢了一只,就好心幫你接了只新的。但誰知你不但不感謝,還這麼凶我……」
說著,竟難過地低下了頭,好像真的受到莫大的委屈。
「這到底是什麼!」
西盡愁沒有閑情看她的表演,一把抓住自己的右臂,想把那個看著就不舒服的東西,從自己身上拔下來。但誰知剛這麼一扯,一陣劇痛隨之襲來。西盡愁痛得齜了齜牙,額邊竟滲出冷汗。
見西盡愁的反應如此激烈,紫坤似是有些生氣,吸了幾口氣道︰「真不明白你何必自找罪受,早知道這樣,我又何必弄壞我的鬼鴛來救你……當今世上,有多少缺手少腿的人想要恢復正常,但都沒有機會。可是你,我明明已經把你的斷壁治好,但你還要把它拔下來!」
「廢話少說,妖女!」西盡愁推開紫坤,正想沖出紫紗帳子,但突然,他注意到紫坤剛才話里的一個地方。
——什麼叫『弄壞我的鬼鴛』?
西盡愁一听到『鬼鴛』這兩個字,自然就會想到常楓。
——難道這只手……會是常楓身上的?
想到這里,西盡愁緩緩抬起了手,怔怔望著自己的右手掌心,蹙起了眉。憑感覺,他覺得這只手並不是常楓的。
這時,紫坤好像也看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竟掀起了紫紗軟墊的一角。西盡愁瞥了一眼,仿佛看見軟墊下還有一個水池樣的東西。不過那池子里的液體卻有些發黃,而且味道非常難聞,像是一股濃重的藥味。而那種藥味,卻使西盡愁立刻聯想到了死人!
「過來看看。」紫坤微笑著點頭,態度非常親切。
聞言,西盡愁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沒能抵擋住誘惑,帶著戒備,慢慢靠近。但只是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就停住了!劇烈的震驚,讓西盡愁無法再向前走。他怔在原地,開始慢慢地搖頭,他不相信他看到但一切。
因為在那池水里,竟泡著——常楓!
「這不可能!……你殺了他?……」
「我哪有?」紫坤輕笑一聲,立即反駁道,「他還沒有死,他的心髒還在跳,意識也沒有消失,也許他現在還知道你在看著他呢……」說著,掩嘴一笑,「不過就是被泡在芳馥劑里,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而已。我不會讓他那麼快死的,因為……如果他死了,他體內的內髒,也會跟著死掉……就再也沒法用了……」
「你何必這麼殘忍!」如果這樣,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
西盡愁再也講不出其他的話,他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枉然。紫坤的想法已經很明顯,她只是把常楓當成了保存新鮮內髒的容器而已。今天她需要一只手,就從常楓的身上取下來,明天如果還需要一顆肝髒,也會從常楓身上取下來。
「殘忍?」紫坤冷笑道,「我並不覺得我多麼殘忍。因為我的鬼鴛,他的身體也是用這樣的方法做成的。一年前,他被密道機關所傷,粉身碎骨地被送到我面前,是我救了他。而他現在的皮膚、內髒、骨骼、血肉,全部都是當初我給他的。既然是我給你,我又為什麼不能再取下來?比如說你的這只手……」
說著,指了指西盡愁的右臂,又道,「雖然是從鬼鴛身上取下來的,但是幾年前,卻是紫星宮司火護法『紫離』身上的東西!」
——紫離?紫星宮護法?
這幾個名詞給西盡愁帶來短暫的吃驚,令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一年前,他在雲南離陽鎮,好像遇到過紫星宮的一個怪人。那人的手掌非常奇怪,可以幻化出藍紫色的火焰。而那火焰之中,又含有劇毒,耿奕就曾經被那藍焰之毒傷過。
——難道現在這只手,就是當時那個人的?
想到這里,西盡愁不由得沉默了,低頭望著自己道右手手掌。
難以想像,人的身體居然可以這樣輕易被拆散了重裝!?
而紫坤居然把這樣的一只手,接在自己身上,這之中必定還有什麼原因。
不待西盡愁發問,紫坤自己便說了出來,「有了這只手,你就可以使用司火之力。而歷來可以使用司火之力的人,都只能是我們紫星宮的護法而已……」
她邪魅地一笑,眼角瞥了西盡愁一眼,像是在看西盡愁的反應。隨後又低下了頭,整理著軟墊,把墊子重新蓋好。這樣,泡著常楓身體的藥池,又被重新隱藏起來。
「你不會是想逼我入你們紫星宮吧?」西盡愁總算明白紫坤的打算了。
「逼?你怎麼會這麼想?」紫坤笑了起來,「你恐怕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吧?那好,我來告訴你。現在你的身體里,流的全是 的血……」
「那又怎樣?」
「花獄火。」紫坤沉下了眼,淡淡說出這三個字。
「花獄火?」
西盡愁一愣,但如果再加上『尹 』,和『血』的話……他也漸漸明白了。
只听紫坤曼聲道︰「對于花獄火,我以前雖然厭惡,但是現在,卻慢慢覺得那是一個培養傀儡的好東西。當日四川水寨的那場祭典,我為了控制水寨眾人,在燭火里下了花獄火之毒。那個時候, 也在場。所以在她的血液里,也染上了花獄火。而現在那染毒之血,卻換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就成了花獄火的俘虜。」
——原來,這才是換血的目的?一來可救尹 一命;二來,也可以控制西盡愁。
西盡愁不禁一聲苦笑,沒想到自己早就成了紫坤的目標,被算計進去了。但有一點奇怪,當日的祭典,自己明明和尹 在一起,但為什麼唯獨自己沒有染毒呢?
西盡愁來不及細想,紫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比剛才更加陰沉,也更具威脅性。她陰冷地說道︰「西盡愁,我不得不告訴你,除非你全身血液流盡,不然——你這輩子再無可能離開花獄火!」
這點當然西盡愁明白,因為岳凌樓毒發時的情景,他也曾經親眼目睹了很多次。以前看到岳凌樓因為毒發或強忍、或掙扎時痛苦的表情,他都會想,如果自己可以替他分擔一點多好?而現在,這個願望好像已經實現了。
想到這里,西盡愁自嘲般的一笑,搖了搖頭。
紫坤道︰「我從來不逼人,你可以考慮。就像岳凌樓一樣,他也還在考慮期間哦。」
「他也在考慮?」考慮什麼事呀?西盡愁不懂。
「嗯。」紫坤笑著點頭,立刻回答道,「和你一樣,在考慮入不入紫星宮的問題。難道你還不知道?紫巽死後,司風之力是由岳凌樓繼承的。現在他和你,一個屬風,一個屬火,風風火火的,倒也挺相襯。雖然他現在還沒給我明確的答復,但是我相信……無論是他,還是你,都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因為你們同樣身中花獄火之毒,這就注定了……你們不可能離開紫星宮……」
「原來是這樣。」西盡愁裝作沒懂紫坤話里的威脅,模模下巴,自言自語道,「看來他還真瞞了我不少東西,這麼大的事情只字不提。」
紫坤笑了,又道︰「如果他連繼承護法這件事都沒告訴你的話,那麼那件事……自然也是不會對你說的了……」
「哪件事?」西盡愁一向對岳凌樓的秘密很感興趣,幾乎是月兌口而出就問了出來。但他卻在不久之後,萬分後悔听到了這個天大的秘密。
因為紫坤說的是,「一件關于岳凌樓,還有紅葉,以及紅葉肚子里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