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晏微微蹙眉,把西盡愁上下打量了一番。
而紫坤則留意著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也沒看出什麼異常,于是指指西盡愁,偏頭對燕承晏道︰「燕莊主,此人劍術精湛,但本宮見識淺薄,辨別不出他的劍術出自何門何派,可否勞煩燕莊主幫忙鑒別一下?」
聞言,燕承晏當然知道紫坤是想叫他鑒別西盡愁的劍術,是否出自燕雲山莊。
燕承晏上前一揖,旋即抽劍出鞘,對準西盡愁。
而西盡愁輕輕吸氣,緩緩抽劍,對燕承晏低聲道了一句︰「有勞了。」
其實西盡愁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和燕雲山莊,究竟有無關系。
多年之前,他雖然有過一名師傅,也從師傅那里繼承了啟天劍。而且從師傅那里听說,他的劍術全是師傅一把手教的。但是,所有一切都只是听說而已。西盡愁自己&}.{},沒有絲毫關于練劍的回憶。好像那些劍術,從來不曾有人教他,而是他與生俱來似的。
——自己究竟師承何處?
這個問題,同樣困擾了西盡愁很多年。
簡單的禮節過後,燕承晏先發制人,手腕一抖,劍光宛如長虹乍現,朝西盡愁卷去!
燕家劍法素來以輕靈聞名,再配合腳下輕功,被燕承晏使起來,竟猶如飛天一般。起落之間翩若驚鴻,輕若飛燕,華麗不可方物。就連凜凜劍光,也宛如一泓秋水,銀光瀲灩。
西盡愁不慌不忙,揮劍擋去。
兩劍相接,瑩光四射!
瞬間只見一片劍光繚亂,寒刃凜凜。
兩人行雲流水之間,卻又暗涌風雷,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就連紫坤,也看得目不轉楮,心下暗暗贊嘆這兩人的劍術,都是出類拔萃,非常人能敵。
幾個回合下來,勝負尚未分出,但兩人都同時收劍,對視而立。
見兩人停下來了,紫坤心急地問燕承晏道︰「怎麼樣?」
燕承晏沉默片刻,微微帶喘,道︰「不是。」
「怎麼可能不是?」紫坤的聲音驀然加大,就差一下站起來跟燕承晏理論了。
「燕某所說句句屬實,既然已經答應閣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燕某必定信守承諾,不會有半點隱瞞。」
燕承晏不受對方情緒影響,依舊鎮定自若,不過視線卻沒有從西盡愁身上移走。在西盡愁身上,他好像感覺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但這種感覺究竟意味著什麼,燕承晏自己也說不上來。
通過剛才的過招,他已經分辨出,西盡愁的劍術雖然和燕家一樣以輕靈見長,但卻不屬于燕家。燕家沒有任何一本劍譜記載過西盡愁所用的劍法。但從對方的劍術之中,又隱約感到一絲熟悉。這種熟悉,就像對方的劍術是集借了燕雲山莊的劍法,慢慢發展而形成似的。
——究竟怎麼回事?
燕承晏自己也說不上來,一切都只是他的感覺而已。
正在燕承晏猶豫要不要把這種感覺說出來的時候,紫坤卻輕輕嘆氣,好像是放棄了,低沉道︰「既然燕莊主已經說得如此肯定,本宮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燕莊主回去以後,本宮希望你可以惦念著此事,如果有任何線索,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燕承晏本也不想在此處久留,見紫坤有意要放他走,自然拱手告辭。剛走出兩步,就有使者迎上來替他帶路。
不多時,燕承晏的背影消失在剩下兩人的視線里。
西盡愁慢慢把劍收回鞘中,但卻始終不發一語,神色凝然。其實,從對方的劍術中感覺到一絲異樣熟悉的人,並不止燕承晏一個,西盡愁也感覺到了。
自己和燕家,到底是什麼關系?
燕承晏否認自己和燕家有關聯,究竟是他真的沒有察覺,還是刻意隱瞞?
西盡愁不知道,但從燕承晏看自己的眼神里,他卻可以感覺到,對方一定還有什麼話藏在心里沒有說出來……
正在這時,突然听到身後傳來紫坤的一聲沉吟,「西盡愁,如果你不是燕家的人……又能是什麼人呢?」
◆◇◆◇◆◇◆◇◆◇
那天夜里,西盡愁躺在床上,被窗外傳來的一陣異響驚醒。
「誰?」
下意識地吐出這一個字,西盡愁便已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朝窗邊靠去。但剛走出兩步,只听『啪』的一聲,窗戶竟突然裂開!
西盡愁向後一躲,眼角瞥見一道黑影從窗口一閃而過,也沒多想,身體就已經條件反射似的從窗口躍出,朝那黑影追去!
正是凌晨,萬籟俱寂,清冷的星光費勁地照亮只巴掌大的一小點地方。
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竄動著,但又好像不急著甩掉西盡愁,而是刻意保持一定距離,好像有意要引西盡愁去到某處去似的。
其實,從黑影的腳下功夫,西盡愁已經猜到那人的身份。那輕功他今天清晨才見過,就算要忘,也忘不了這麼快。
——燕承晏,你到底想干什麼?
西盡愁暗想著,跟得更緊。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出了芷西苑,來到一處更偏僻的樹叢。黑影突然停住了,背對著西盡愁,既不說話,也不轉身。西盡愁跟著停了下來,但萬沒想到,才剛一站穩。一股凜冽之氣,突然從前方傳來。
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燕承晏朝西盡愁劈頭一掌蓋來!
速度太快,躲避已經來不及,西盡愁只有迎掌接去!
兩掌相接,掌風凜凜,連腳邊落葉都被掀上天!
以兩人對接的手掌為中心,方圓二十步內的土表都被掀飛一層,露出顏色更深的土壤。
這一掌,西盡愁接得極為吃力。
腳底擦著地表,但依舊滑出數米遠,才終于把燕承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擋住。但僅僅是擋住還不夠,對方並沒有就此收手,一股更強的內力通過掌心朝西盡愁攻來!
——如果不全力以赴,自己的五髒六肺一定會被震碎!
西盡愁緊咬牙關,使出渾身解數,跟對方拼著內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西盡愁只覺自己的肩膀完全麻木,甚至整個上半身,好像都已經被對方的內力震得僵硬。突然,口中微甜……
——那是血的味道!自己竟然被他逼得吐血!
硬拼不是辦法,西盡愁爭相抽離。卻突然只听『噗』的一聲,竟是對方先吐出一口鮮血!
撤去內力,兩人終于分開。
西盡愁被震得後退兩步,險些跌倒。他背靠樹干,上身微微前傾,大口大口喘息著。
而燕承晏的情況更加糟糕,他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支撐身體,已經單腿跪倒地。又有幾口猩紅的鮮血從他嘴里吐出,但他一擦嘴角,竟費勁地站了起來,干澀地笑了一聲,自嘲道︰「燕某果然是老了……比不上年輕人……」
突然話鋒一轉,逼視西盡愁道︰「你究竟和燕冥無憂是什麼關系?」
「燕冥無憂?」西盡愁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沒錯。」燕承晏道,「今天早晨和你過招,我斷定你的劍術絕對不是出自燕家,但是現在我卻可以肯定——你修煉的內功心法,絕對出自燕雲山莊!」
西盡愁總算听明白了,原來對方剛才那一掌,只是想試探他的內功而已。
不給西盡愁細想的機會,燕承晏又道︰「你用的劍法,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招式之間,好像總有燕家劍術的影子;但陌生的卻是,我從未在燕家任何一本劍譜上看過你的劍招……但是回山莊之後,我卻突然想起……你的劍法,竟和那本劍譜上的記述,如此相像……」
「哪本劍譜?」西盡愁氣息急促地問道。剛才用盡全力抵擋燕承晏的內力,他到現在還沒有平復過來。
燕承晏緩緩道出四個字︰「無名劍譜。」
「無名?」
「沒錯。」燕承晏沉穩道,「幾代之前,燕雲山莊少莊主燕冥無憂不肯繼承家業,莊主一怒之下,禁止他使用燕家傳授給他的技擊之術。老莊主本想以次威脅燕冥無憂繼承山莊,但誰料燕冥無憂不但沒有回心轉意,還自創一套劍法,並且以那套自創劍法行走江湖。他並未為那套劍法取名,但卻曾經自繪劍譜,想要留傳後人,但是誰料……劍譜還未完成,燕冥無憂便在對鴻鵠教主郁辰銘一戰後,不知所蹤……」
——又是燕冥無憂對郁辰銘的決戰?
西盡愁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不知為何,每當他听人說起那場雪山決戰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