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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條路,名曰黃泉;有一條河,名曰忘川。
河邊一石,名曰三生;河上有橋,名曰奈何。
奈何橋上,土台,名曰望鄉。
望鄉台上,孟婆,還有孟婆湯。
無論生前種種,飲下孟婆湯,便忘三生事。
雲南,紫星宮。
「孟婆湯,真的有這種東西麼?」
尹 不敢相信,又向紫坤確認了一遍。不僅是尹 ,在場眾人無一不是面帶疑色。就在不久之前,紫坤召集尹 、七宮主,以及荊希唯陳綾安等人,把西盡愁的身份一語道破。
——他就是燕冥無憂,三百年前殺死郁辰銘的人。
一開始只是紫坤的猜測,但在洛陽,紫星宮人發現熬制孟婆湯的痕跡後,紫坤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三百年前,郁辰銘死在燕冥無憂劍下,麒麟魂一分為二,一半進入尹家血脈,潛伏了三百余年,終于在第八代尹 的身上有了蘇醒的跡象;而另一半則仍然留在燕冥無憂體內,六年前燕冥無憂飲下孟婆湯,忘掉了過往一切,並以西盡愁這個名字繼續生存。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錯了,西大哥他……」尹 緊緊蹙眉,搖著頭,她還是無法相信。紫坤所說的一切,都已經遠遠超過她的接受範圍。什麼西盡愁就是燕冥無憂,是活了三百年的人,還有什麼麒麟魂,她和西盡愁的身體里各有一半?
「你慢慢就會明白的,不會錯……」紫坤對尹 點頭一笑,隨即眼中寒光乍現,低沉道,「西盡愁絕對是燕冥無憂的另一個名字……也許,一碗孟婆湯的確可以抹去他自己的記憶……然而,卻無法抹去他人關于他的記憶……燕冥無憂,你總是這樣掩耳盜鈴,自己欺騙自己……」
紫坤的聲音漸漸低沉,寒意也越來越濃,沒有人敢打斷她。尹 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輕輕按住心口,好像預感到了什麼,不安地望著紫坤。
紫坤道︰「無論是溶解那塊千年寒冰,還是讓麒麟魂合二為一,都必須要找到西盡愁。可是在洛陽,你們卻眼睜睜地讓他被人救走……」
說到這里,紫坤突然瞪了尹 一眼,好像懷疑西盡愁是她故意放走似的。
月搖光可以猜出是歐陽揚音救走了西盡愁,但是紫坤卻猜不出來,因為由始至終,紫坤都沒有想到歐陽揚音會和這件事情有什麼牽涉。在紫坤心里,歐陽揚音不過是個失蹤很久的叛徒而已,雖然自己曾經想讓她回來繼承護法一位,但自從紫巽死後,歐陽揚音就再也沒了消息。
見紫坤的眼神分明是懷疑自己,尹 急忙分辯道︰「和我無關!」
「沒說和你有關……」紫坤淡淡一笑,指間輕輕劃過自己的下唇,眼角一挑,睨了尹 一眼道,「我只是在想……其實讓燕冥無憂自己乖乖現身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只要用一個人質威脅他,雖然明知道是陷阱,他還是會出現……」
「人質?」尹 思索著。
紫坤望著她,點頭笑笑。
「岳凌樓?」能威脅西盡愁的人,尹 也只能想出這個一個。
聞言,紫坤的笑聲大了起來,「傻丫頭,不要小看了你自己在西盡愁心中地位……」
「我?」
「沒錯,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把西盡愁引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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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杭州城,天翔鏢局,月搖光也對岳凌樓說出了同樣的話。
「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把西盡愁引出來。」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根本就是白費工夫!」
「是麼?」
對于岳凌樓的反對,月搖光倒不著急,慢悠悠地說︰「你該不會是心痛他吧?不想我把他逼出來?」
「我只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扯……」岳凌樓低聲道。
「是麼?」月搖光輕笑一聲,顯然是不太相信,「算了,不說這個……其實我還想告訴你另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唐易的墓被盜了。」
「盜墓?」岳凌樓不明白唐易的墓里有什麼東西值得盜。
月搖光道︰「消息是青炎傳回來的,昨天晚上,他正好看到那兩個盜墓之人……」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當場把他們抓住?」岳凌樓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月搖光。
「如何能抓當然抓了,但問題就出在……」
「難道青炎不是對手?」岳凌樓不禁嗤笑一聲。青炎曾經是北極教徒,而且還是七星之一,區區兩名盜墓賊,想抓還不簡單?
月搖光輕輕搖頭,望著岳凌樓的眼楮,正色道︰「如果你知道盜墓者的身份後,恐怕就不笑不出來了……因為據青炎說,那兩名盜墓者不是別人,正是歐陽揚音——還有西盡愁。」
「他們?」不想听到的兩個名字,竟同時被提出來說,岳凌樓不由得皺眉。
「沒錯。」月搖光道,「歐陽揚音和西盡愁,他們已經回到杭州,而且還從唐易的墓里盜出了一柄劍。」
「為什麼要盜劍?」
月搖光搖頭,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和西盡愁有關的劍只有兩把,一是名劍門的隱劍,二就是西盡愁曾經的佩劍——啟天。那麼這次,他們從唐易墓里盜走的,會不會就是啟天劍呢?
因為月搖光突然提到劍,岳凌樓也想起一件事來,他問月搖光道︰「當初在水寨,你是不是從我身上取走了什麼東西?」
月搖光偏偏頭,望著岳凌樓,不太明白。
「是一枚血紅的扳指。」
經岳凌樓一提醒,月搖光終于記起來了,『啊』了一聲道︰「是那個呀?」
「還給我。」岳凌樓言簡意賅。
「為什麼?」
「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要回來還需要理由嗎?」岳凌樓有點生氣。
也許是心情好的原因,這個時候的月搖光出乎意料地好說話。也沒多問什麼,就從帶子里掏出那枚扳指,放到岳凌樓手上,還為自己解釋道︰「本來還想留作紀念……看不到你的時候,可以睹物思人一下,但既然現在你已經來到我的身邊……好像這睹物思人……也就用不著了吧?」
岳凌樓把扳指收好,不理他。
月搖光仔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眼中神采瞬息萬變,好一會兒,沉聲問道︰「這扳指有什麼來歷嗎?那顏色我從未見過……而且,總有一股血的味道……」
然而岳凌樓還是不說話。
他當然不會告訴月搖光,這扳指是西盡愁給他的,也不會告訴月搖光,這就是隱劍。
甚至,連岳凌樓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回隱劍是單純不想讓月搖光得到,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隱劍是西盡愁的東西,他本應該一刻也不想留在自己身邊,但又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些放不下……
這個時候的岳凌樓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把隱劍交還西盡愁,從此跟他斷絕一切關系;而另一方面,他根本連西盡愁的面都不想見,或者可以說是不敢見。他沒有勇氣面對西盡愁,他忘不了那天西盡愁抱著紅葉的尸體離開他的情景。
那個時候西盡愁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即使現在回憶起來,也痛得猶如針刺。
想到這里,岳凌樓又是一陣心痛,起身正想走,但剛走出兩步,就被月搖光叫住。
「我還有話說。」
聞言,岳凌樓雖然乖乖停下,卻沒有轉身。但即使背對月搖光,他依然可以感覺到月搖光也站了起來,並且來到自己身後。
月搖光道︰「如果你喜歡糾纏不休的麻煩,你可以選擇西盡愁;但如果你希望安穩,你當初就該選則常楓;但現在,你已經月復背受敵、步履維艱,如果你真想報仇,真想立于眾人之上,受人臣服,你就只有選我——也只有我,才能幫你。你想想清楚?」
月搖光突然說出這些話,令岳凌樓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也許,月搖光說的都是對的。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如果是以前那個只會從利弊考慮問題的自己……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他……但是現在,如果要勉強自己點頭的話……岳凌樓竟會覺得——違心。
見岳凌樓沉默了,月搖光也不著急,淡然一笑,又走近了幾步,輕聲道︰「其實事情很簡單,我的要求也不高——就只想要你一樣東西而已。你只要答應,我就可以給你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包括紫星宮——你不想听听?」
岳凌樓問道︰「你想要什麼?」
月搖光道︰「我要你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