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西樓 月滿十三司3

作者 ︰ youyu

如今十二堂主都被楊同善聚集到一處,正是瞞著他們檢查尸體的好時機。杜寶昌昨日死于非命,凶手最大的嫌疑集中在十三堂主身上,現在岳凌樓只排除了沈賢一人,剩下的十二名堂主全都有可能是毒殺杜寶昌的凶手。

打定主意後,岳凌樓和沈賢匆忙地趕往靈堂。眼看就要走到靈堂門口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岳凌樓的雙眉微微下沉,心中漾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不對,疑凶不僅僅是剩下的十二名堂主,還有一個人也有重大的嫌疑……

想到這里,岳凌樓攔住沈賢,兩人一同停下腳步。

這時靈堂門口的人影也發現了腳步匆忙的兩人,詫異地抬頭望來。

「周師傅。」沈賢叫出那個人的名字。三個人六雙眼楮打量著彼此,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沒有人再說話。

沈賢拜杜寶昌為師的時候,周海清作為十三司的傳道師向沈賢傳授了幫派歷史、規矩和體系,所以沈賢平時也尊稱他為師傅。

岳凌樓發現周海清手上還拿著靈堂鐵鎖的鑰匙,看來剛從靈堂出來。

杜寶昌死後周海清的種種表現都透出一股怪異,岳凌樓雖然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凶手,但是在心中已經默默把他列入與楊同善同等級的疑凶。不過,楊同善殺杜寶昌還可以找出「篡奪主老之位」的動機,而周海清能從杜寶昌之死中撈到什麼好處呢?

岳凌樓正想著,就听見周海清警惕的質問。「兩位來這里干什麼?」

沈賢似乎非常信任這位師傅,誠懇恭敬地說︰「干爹被人毒殺,尸體上可能會留下線索,我們想進去檢查一下,請周師傅放行。」

這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要求,但是周海清的臉色卻突然繃緊,沉聲道︰「不行。」斬釘截鐵的語氣中沒有一絲回旋余地。

沈賢頓時愣住了。岳凌樓不動聲色地靜觀其變,充滿懷疑的目光片刻也沒有離開周海清的臉。

周海清嚴厲地說︰「主老現已入棺,歸屬陰間,與你們已是兩界之隔,不容再去打擾。」

「可是……」沈賢還想再說,但岳凌樓卻抬手攔住他,用目光告訴他不要再繼續爭執。

沈賢雖有不甘,但見岳凌樓神情嚴肅,而周海清也沒有放行的意思,最後只得發出一聲沉重地嘆息,告辭周海清與岳凌樓一同離開了。

剛剛走出周海清的視線,沈賢就忍不住問道︰「是你說要檢查尸體,為什麼到了門口卻臨陣退縮?只要我們講明原由,周師傅一定會同意的。」

岳凌樓平靜地凝視著前方,邊走邊說︰「他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他絕對不會讓我們看到杜寶昌的尸體一眼。不過,至少我們現在可以肯定一件事……」

說到這里,岳凌樓突然回頭望著沈賢,唇邊多了一絲自信的笑意。「尸體絕對有問題,不然他不會如此緊張。反正靈堂和棺材又不會自己長腳溜走,只要我們有心要進去,難道他還攔得住麼?」

這時沈賢終于猜出岳凌樓的心思,驚愕地問︰「莫非你想偷偷……」

「噓。」不等他說完,岳凌樓把食指靠在唇邊。「今晚子時,我們就在這里相見。」說著用放在唇邊的食指向下指了指腳邊。

#

雖然靈堂和棺材不會長腳溜走,但是岳凌樓卻算漏了一件事——這件事直到沈賢把棺材板掀開的時候,他才驀然醒悟。

「怎麼會這樣……」沈賢望著空空如也的棺材,蒼白的臉色在燭火的映襯下猶如一只冤鬼。

「尸體被人移走了。」岳凌樓很快冷靜下來,不甘心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靈堂和棺材不會長腳,但是尸體卻會被人轉移,他們依然晚了一步。

「大概是周海清干的。他知道我們還會再來,所以提前把尸體移走了。」

「周師傅?」沈賢難以置信,「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岳凌樓搖搖頭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既然周海清猜到他們會來,說不定還會設下其他的陷阱。

杜寶昌死後,楊同善急著逼眾人推選他為新主老,而周海清則急著處理尸體,認認真真調查死因的大概就只有沈賢而已了。如此想來,杜寶昌也真是可憐。哪怕生前呼風喚雨,受人臣服,但是死後卻如此冷冷清清,無人掛心。

沒有看到尸體,岳凌樓與沈賢從窗口迅速離開靈堂。但是還不等他們走出百步,背後突然有一片異樣的光線照來。月光下兩人落在腳邊的影子突然被拉向前方。油然而生的恐懼感令兩人同時扭頭向回望去,然而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滔天火海。

著火的地方正是他們剛離開不久的靈堂。

「干爹!」情急之下,沈賢竟忘了棺材中沒有尸體,大叫一聲想要沖回去。

「我就知道有陷阱。」岳凌樓急忙拉住他說,「不要回去,一回去縱火的罪名就會落在你的身上。」

話音剛落,黑暗中有人舉著火把趕來,從晃動的火光和凌亂的腳步聲判斷來者大約有十多人。而且他們明顯不是沖著起火的靈堂,而是沖著沈賢而來。

岳凌樓急忙拉住沈賢的胳膊轉身就逃,但是一回頭卻發現身後也有五六人舉著火把趕來。

為首一人正是楊同善,他用火把指著沈賢的臉,憤怒地叫囂道︰「沈賢,你不但忘恩負義殺了主老,竟然還要毀尸滅跡!你這欺師滅祖的狂徒,今天就要將你就地正法。」

說著黑夜中響起一片武器出鞘的聲音,無數明亮的刀戟出現在鮮艷的火光下。

眼看前後兩隊人就要包圍過來,無路可逃之下岳凌樓和沈賢只能退到牆邊。幸好靈堂位于杜府的邊緣,只要躍出背後的圍牆便能逃出杜府。

「走!」岳凌樓對沈賢使眼色,「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行,這樣一走不就變成畏罪潛逃了麼?」沈賢驚慌失措地盯著岳凌樓凝重的表情。兩邊逼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遠處的火焰已經把半天天空都映得血紅一片,空氣中彌散著嗆鼻的黑煙,沈賢的眼楮已經被燻得發痛了。

「你若被他們就地正法,還有什麼清白可言?」岳凌樓懶得跟他多說,縱身一躍,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蝴蝶似的輕盈地飛過了牆壁,落在杜府之外。

見岳凌樓已逃,沈賢沒有辦法,也跟著翻出圍牆。

圍牆後面是一片荒僻的雜樹林,正好可以為他們提供掩護。

匆忙逃竄之中,岳凌樓迎著刺骨的夜風頭腦變得異常清晰。他們之所以可以逃月兌絕對不是偶然,而是楊同善故意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只有這樣,才能令沈賢毀尸滅跡的罪名落實。

最可氣的就是,雖然明知道中入了圈套,但是依然不得不逃,因為杜府這群人已經完全被楊同善掌控,不會听他們解釋。唯一的辦法就是查明真凶,不然沈賢就永無翻身之日。

#

杜府所有人馬兵分兩路,一路去靈堂滅火,一路在樹林搜索沈賢。

但是岳凌樓和沈賢鑽進樹林後很快又從另一處的圍牆逃回杜府。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楊同善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又回來了。

派出去的手下在樹林搜索了整晚也沒有發現兩人的行蹤,最後只得無功而返。

岳凌樓和沈賢躲在杜府無人的廂房中休息了一夜。

岳凌樓閉眼之前見沈賢坐在緊閉的窗前沉思,但是沒想到翌日清晨睜開眼楮,沈賢依舊還是昨夜的動作、昨夜的位置,仿佛已經變成了一尊木雕。

岳凌樓掀開被子坐在床邊,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沈賢似乎沒有听見身後的動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他平白無故遭人陷害心中必定百感交集,徹夜難眠也不奇怪。

岳凌樓起身活動了一下睡得酸痛的筋骨,把窗口打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

外面已是陽光明媚、鳥鳴蝶飛了。岳凌樓帶著幾分不滿的語氣自言自語般說︰「原來已是早上了。我不過只來送賀禮而已,為什麼會惹上這種麻煩……」

本以為听見自己說話沈賢會有回應,但是沈賢依舊無動于衷。

岳凌樓走到他身後,把聲音壓低了幾分,鄭重說道︰「楊同善明顯想要誣陷你,他極有可能就是真凶,所以急著想找人月兌罪。不過我感到奇怪的是,轉移尸體的人應該是周海清,但為什麼最後卻是楊同善來緝人?難道他們是一伙的?」

想想又覺得不對勁,如果周海清早就策劃好燒毀靈堂,為什麼要費勁地轉移尸體?在沈賢打開棺材之前就縱火把一切燒得干干淨淨不是更方便麼?

直到這時,沈賢僵硬的身體才微微移動。他轉身望著岳凌樓說︰「對不起,我害了你。」語氣中是發自內心的自責。

岳凌樓笑了笑說︰「這倒不會。就算杜寶昌死了,杭州天翔門和藥王神耿原修依舊是十三司的朋友。所以哪怕我現在堂堂正正地走出去,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

「是呀。」沈賢一聲苦笑,「其實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我能有今日的地位全是干爹一手提拔。干爹一死,我在十二堂主心中就只是一個眼中釘罷了。堂主之位不要也罷,但我唯一不願看到的就是干爹枉死、真凶卻逍遙法外……」

「其實杜寶昌也不算看錯你。十三堂主中,你算對他最有情有義的一個。」岳凌樓拍了拍沈賢的肩膀說,「你逃吧。只要離開十三司,楊同善不會為難你。他的目的無非就是坐上主老之位,凶手到底是誰根本就不重要,也許正是他自己。」

「可是我這一逃,一輩子都會背負凶手的罪名。而且干爹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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