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垚三兩口吃了飯,匆匆趕到衙門里打算把趙鴻瞻一行縱火犯移交到京都衙門兵馬司去。
趙鴻瞻雖然是在洪興縣犯了事,可胡家和趙家打官司肯定是在京中,他今日就要把人送過去。
「大,大人」牢頭看著柳垚過來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柳垚點點頭命令道︰「把昨日送來的趙鴻瞻一行人帶來,現在帶他們去京都衙門兵馬司去。」
牢頭听說京都衙門兵馬司直接癱軟在地上,跪著無力的道︰「大人,他們昨日已經被趙國公府的管家帶走了。小的不敢不從啊!」
昨日縣令夫人把人送來,他們可沒有縣令夫人的底氣,也不敢把人真扔牢里,直接帶到了旁邊供尊貴的客人暫用的小屋。果然,不過幾個時辰趙國公府的人便得了消息來領人,牢頭自然不敢不從,直接讓人放了。
牢頭也委屈啊!
昨日他們只听說這些公子哥兒們在不少人家的馬場放火,想著不就是放個火嗎,沒殺人就不錯了。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自然會保證家中子弟沒事,便讓人帶走了。誰知道今日一大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國公府的少爺把胡家的老太太活活燒死了。
如今,柳垚來要人,牢頭是悔不當初,若是知道他們真殺了人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放人啊!
柳垚臉色一黑,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牢頭,也知道他是懼怕趙國公府的權勢才放人,直接道︰「罰俸一年,罰銀二百兩,若是再有此事你就歸家吧!」
牢頭听了臉上一喜,連連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
銀子對于牢頭來說根本不是事兒,身為牢頭那些想來探望親人的人,不給點孝敬怎麼能進去,怎麼能讓親人少挨打,怎麼能少喝點餿水。牢頭雖是肉疼那二百多兩銀子,此刻也只有慶幸,若是大人把他交出去或是撤掉才有的哭。
柳垚翻身上馬讓人回去和杜小喜說一聲便快馬加鞭的朝京都趕去。
進了京都,入了城門便听到百姓們對趙國公府的嫡親小公子把禁軍小統領的娘給火火燒死了!
雖說以訛傳訛失了真,可也能見這件事情鬧的多大。
柳垚直接向人打听了胡家的住處忙趕了過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若是沒有趙鴻瞻故意挑釁柳垚一家家游說開放馬場之事故意縱火,胡家老太太也不會犯病去世。
柳垚說什麼也要來一趟。
胡家已經搭起高高的靈棚,遠遠都能听到哭靈的聲音。
柳垚翻身下馬,整理衣冠後肅著臉慢慢走了過去。
「洪興縣縣令柳垚前來祭拜胡老夫人。」柳垚話落旁邊負責登記來客的人便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柳垚一眼。
胡老夫人是怎麼死的如今京都已經傳遍了,胡家的人理智上也知道這件事和柳垚無關,可還是會想若是柳垚沒有勸說他們開放馬場讓老百姓割草,若是柳垚沒有找上他們家,是不是老夫人就會無事?
如今,柳垚一早趕過來祭奠,很多人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胡老太太走的太突然,如今家中只有小兒子一家在,其他人俱在趕回來的路上。
紅著眼楮跪在靈前的胡鵬飛,被夫人提醒著淡淡的看了柳垚一眼,絲毫不為所動。
柳垚張張嘴,最終還是閉上了。
說什麼也是無用了。
柳垚接過奴僕奉上的線香恭敬的叩拜,令人安寧的香燭味道卻讓他心里一陣沉悶。
三拜九叩的大禮,一一完成。
胡家的人沉默的看著,直到柳垚完成最後一個動作依舊無人上前和他搭話。
他們努力讓自己不遷怒,卻根本做不到像對待平常小輩兒一樣對待柳垚。他們不可能笑臉相迎,甚至柳垚說出節哀順變他們都不能接受。當做看不見已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寬容。
從頭到尾,柳垚一個人祭拜完便退了出來。
牽著馬走在街上,柳垚還能听到百姓們議論胡趙兩家的聲音。
「少爺?如今要去哪里?」何陽跺跺腳低聲問道。
來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柳垚是騎著馬一路飛奔過來,現在又在路上凍了好大會兒,何陽真擔心少爺的身體撐不住。
柳垚看著街上行色匆匆,該笑就笑,絲毫沒有因為別人家有人去世而改變的人群。嘆了口氣,「回府吧。」
今日朝堂之上肯定不太平,他要等著大伯父回來盡快知道消息。
皇極殿。
胡趙兩家的事情昨日夜里已經放到了各家的案頭上,所有人知道今天有一場打仗要打。上朝之前一個個吃的飽飽的,不敢喝水,就怕早朝太長憋不住。
趙家背靠皇後和皇子,在京中行事雖偶有張揚卻都是些無傷大雅之事。可這次踢了鐵板,顯然不能善了。胡家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胡家既沒有後妃也沒有王妃,干干淨淨,沒有絲毫裙帶關系。可誰也不敢小瞧,概因胡家背後靠的是皇帝。
胡家嫡系五子,北地雪原、南嶺、南北大運河、山中平原各佔據一個。他們作為皇帝的眼楮替皇帝鎮守著大商最重要的地方。由此可見皇帝對胡家的信任。
胡家的小兒子也不差,禁軍小統領,直接護衛皇帝的安危。御前行走,幾乎天天能夠在皇帝面前露臉,是誰都不能得罪的人物。
胡老夫人五個兒子,四個常年鎮守在外,三個女兒中兩個被賜婚北地。胡家子弟一心為嘉元帝,結果他們在外面再苦再累,留在京中養老的母親卻被人活活氣死了。做子女的不能常侍奉在父母身旁已是不孝,如今更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被人氣死了。等著胡家的其他子女收到消息,是個人都能想象的出來他們會有多憤怒。
太讓人心寒了!
嘉元帝哪怕為了自己也不能輕易放過趙鴻瞻。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趙福話落,皇極殿中一片寂靜。
很快,趙國公步出隊列猛的跪到地上大喊一聲「臣有罪!」
另一邊十幾個御史和武官急急踏出,半張著嘴打算說話,可惜動作終是落了趙國公半步。
「哦?何罪之有?」嘉元帝肅著臉,聲音暗沉沉的讓人不知道他的態度。
「回陛下,老臣孫子昨日不慎驚擾了胡老夫人,今日得聞胡老夫人與世長辭,臣甚是惶恐,請陛下治罪!」
趙國公話落,隊列中響起幾道不屑的輕嗤聲。
宋御史更是直接道︰「陛下,趙國公乃一面之詞,不足為信。趙國公之孫不听從勸阻執意燒掉胡家的馬場,最終致胡老夫人被濃煙燻灼而死之事證據確鑿。陛下一定要為胡老夫人做主啊!」
宋御史話落,其他大大小小的御史也跟著義憤填膺的訴說趙國公之孫的囂張跋扈。
趙國公垂著頭一眼不發,一副乖乖認罪的樣子。趙國公一系的人卻不能放任這麼下去,否則很快會涉及到皇後和三皇子。
「陛下,宋御史所言實屬謠言,京中皆知胡老夫人因病在莊子上養病,昨日正逢胡老夫人發病,與趙公子並無關聯。請陛下明察。」
其他皇子一系的人也紛紛加入戰斗,說什麼他們也要幫著皇帝收拾趙國公的人。
一人冒出來,就會有無數的人冒出來。
很快朝堂上便變成了大混戰,絕大多數人站在胡氏身後,趙家的人仍堅定的認為胡家老太太是自己發病死,和他們沒關系。
激烈的最嘴炮戰爭過了一個時辰還不待停歇。
嘉元帝坐在高高的龍椅上看著底下明明腰酸背痛餓肚皮,卻依然堅持著揭喋喋不休的官員,滿臉興味。
等到臨近正午,一行人終于餓的喊不出話,嘉元帝才緩緩開口。
「此事影響重大,朕不希望有人借此生事。」說完嘉元帝掃了眼那些站在趙國公不遠處叫囂著不關國公府任何事的人一眼。
「既然爭論了一上午也沒結論,這件事便稍後再議。」嘉元帝臉上不辨喜怒。
說完嘉元帝便施施然的離開了。
下了朝,柳二爺直奔胡家,在胡家人冷漠臉中恭敬的上香,之後才回了柳家。
「大伯,怎麼樣了?」柳垚听見馬鳴聲趕忙出來迎接。
柳子平嘆了口氣回道︰「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嚴懲,過幾日等著胡家閑下來他們遞了狀紙,趙鴻瞻的處罰應該會下來。」
柳垚听了心里松了口氣,只要受到處罰就行,若是趙鴻瞻和往常一樣被家族包庇可以逃月兌,他這輩子都心難安。
當天下午,趙國公帶著孫子直奔胡家,想去負荊請罪,結果胡同口都沒到便被人打了出來。
之後五成兵馬司衙門的人直接上趙國公府抓人,如今趙鴻瞻已經蹲在大牢中。
听說過幾日等到胡府的喪事忙的差不多便要到衙門狀告他,如今鬧的沸沸揚揚,趙國公就是想把他救出來也沒機會。
不說趙鴻瞻在髒兮兮,跳蚤耗子齊全的牢中連連尖叫。
百姓們紛紛感嘆,惡事做多了,果然會遭到報應。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胡老夫人頭七過後,停棺七七四十九日等著和未歸的子孫見最後一面。
胡家悲痛之中開始討伐罪魁禍首。
幾次朝會之後,大家都明白了皇帝的態度。
不管,不問,你們說你們的,我就靜靜的看著。
嘉元帝是個溫和有禮的皇帝,很多人暗中道︰守成有余,魄力不足。
說白了,溫溫和和,很少生氣的嘉元帝耳根子比較軟。只要朝臣們不超過他的底線,一般情況下都會縱容一二。
當然,這點縱容並沒又讓百官趕到慶幸,反而時時警惕。
就像有人對你說,只有三次機會哦!
一次!兩次!
第三次的時候大刀猛的就會砍過來。
遇到一個一二三,數字控的皇帝官員們傷不起!
所以朝臣們時時刻刻算計著最近有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皇帝對他的態度有沒有改變,皇帝沒有突然對他笑吧!
很好說話的嘉元帝這次竟然不理會皇後和三皇子的哭求,生生擺出一副公事公辦,全憑衙門做主的態度。百官自然知道嘉元帝更偏向于衷心于他的胡家人。
兵馬司衙門。
魏朗有點伐開心。
王八羔子犯事兒,他們這些下面的人跟著受罪。
趙國公府的小爺住牢里,天天鬼哭狼嚎的獄卒都向他報告,每月總有那麼幾天想回家歇歇。
這日,魏朗終于等到了苦主。
胡老夫人幼子胡鵬飛捧著親娘的牌位來了。
胡家只來了胡鵬飛和他的長子,其他人仍在路上未趕回來,對面趙鴻瞻親爹親娘親女乃女乃全來了,不過都被拘在大門口只能遙遙的看著。
「吾等狀告趙鴻瞻縱火殺人,害死家母!」
胡鵬飛是從一品武官,氣勢堂堂的站在跪著癱成一團的趙鴻瞻不遠處,對上那雙看死人的眼楮趙鴻瞻嚇的臉色發白。
魏朗數數手上早已呈上來的證據,對著堂下的眾人點點頭,「證據確鑿,趙鴻瞻有何可說?」
趙鴻瞻早已從家人處知道這次惹了大禍,父親說,一定不能承認。
趙鴻瞻跪著嘶啞著嗓子吼叫︰「沒殺人!我沒殺人!」
魏朗拍拍驚堂木,示意衙役給他一棍子讓他安靜些,接著道︰「八日之前你可帶人去過胡府洪興縣的莊子?」
「你可是遇到了胡老夫人?」
「你可是要燒馬場,受到胡老夫人拒絕故意縱火燒了馬場?」
「你可故意攔著馬場的人不讓他們救火?」
一句句問下來,趙鴻瞻越來越不敢回答。
「火燒馬場,氣死慈悲為懷的胡老夫人你可認罪?!」魏朗狠狠一拍驚堂木大聲喝道。
趙鴻瞻反應過來忙道︰「不是我!不是我!火是他們放的!是他們放的!我什麼都沒做!不是我!」
趙鴻瞻指指和他一起被帶上來的狗腿子。
狗腿子們以前敬著捧著趙鴻瞻也不過因為他是趙國公世子的嫡次之,如今同為階下囚,為了活命自然不肯任趙鴻瞻指責。
「大人,冤枉啊!這一切都是趙公子讓我們做的!
趙公子的小姑姑因為洪興縣縣令被嫁到了北地雪原,趙公子很是怨恨柳縣令,听說柳縣令正勸說各家開放馬場便想要柳縣令白忙一場。去胡老夫人莊子也是趙公子故意的,去年秋天趙公子在街上砸了賣燒餅的攤販,胡老夫人路過訓斥兩句,趙公子一直懷恨在心,听說胡老夫人在馬場趙公子便想要故意氣一下胡老夫人。可沒想到會出事!」
狗腿子聲淚俱下,訴說趙鴻瞻這麼做的緣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