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問完之後的瞬間,顧錫駱就想起,他生日的當天,可是安景給他送的蛋糕。
看著面前的安景,顧錫駱又道,「可你怎麼知道我是二十三歲的生日?」
安景回道,「你生日那天,我去給你送蛋糕,看到桌上有你的一份類似文件的東西,上面寫著你出生的年月日。」
顧錫駱回想了一下,確實是有這樣的文件袋,是系里面要他整理的。
不過轉念一想,顧錫駱一臉正色的看著安景,開口道,「我大三,你大一,你就得叫我學長,這跟年齡沒什麼關系。」
安景漂亮的眸子微眨,不答反問道,「那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平時也得管我叫姐了?」
顧錫駱眼中明顯的閃過一抹詫色,稍頓之後,他微微挑眉,看著安景道,「這麼快就學會舉一反三了?」
安景勾起唇角ˋ,淡笑著回道,「是你教我的。」
不知為何,看到安景臉上的笑容,顧錫駱心里沒來由的跟著高興,不自覺得,他已經露出了笑臉,然後出聲道,「你以後真應該多跟我在一起玩,我是律師,平時習慣性的會挑出別人的缺點以及反駁對方的觀點,你缺的就是我的這份本能,等你什麼時候練得一嘴伶牙俐齒,我也就放心了。」
我也就放心了。
顧錫駱一個不注意,竟是將心底話講了出來。他看著面前的安景,生怕她臉上露出什麼不自然的表情來,好在安景只是笑意更濃,出聲回道,「好,名師出高徒,以後還望顧同學多多照顧。」
顧錫駱淡笑著回道,「走吧,我先送你們回家。」
聞言,安景稍稍收起玩笑的表情,出聲回道,「真的不用了。」
顧錫駱挑眉道,「干嘛?怕我對你們兩個圖謀不軌?」
安景淡笑一下,然後道,「你是學法律的,應該知道這樣的罪會判多少年。」
說罷,她又認真的加了一句,「今天已經耽誤你好長時間,你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們兩個結伴回家很安全,你不用擔心。」
顧錫駱看得出,安景是真的不會讓他送她們回家,唇瓣開啟,他淡淡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安景點頭,微笑著道,「再見,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看著安景對他擺手的那一剎那,顧錫駱細長的眸子中,很快的閃過了一抹什麼。本是已經準備上車的,但他又側過頭來,對安景道,「手機里面的錄音,別忘了多听幾遍,回頭我也許會抽查。」
安景笑著應聲,「知道了,要去法國的人是我,我比你著急。」
顧錫駱嗯了一聲,然後道,「那我走了。」
「好,再見。」
看著顧錫駱上了車,安景也轉身往街對面的蛋糕店走去。顧錫駱坐在車中,從後視鏡中看著安景離開的身影。
他沒有馬上發動車子離開,而是側頭注視著街對面的蛋糕店。十幾分鐘之後,蛋糕店里面熄了燈,出來幾個人,龍海洋鎖了店,安景跟葉琳挽著手臂,幾人告別之後,安景和葉琳到街邊攔車。
顧錫駱這才發動車子,可還沒等他調轉方向,只听得嘀嘀嘀三聲響,幾乎是與此同時,斜對面的一輛車,朝著他亮起了車燈。
顧錫駱放眼望去,因為對方的車燈太亮,他什麼都看不到。
大概過了十秒鐘,對方將車燈關上,顧錫駱微眯著視線,看到斜對面的那輛車,是一輛黑色的輝騰。車上駕駛席坐著一個年輕男人,隱約可見好看的輪廓。
顧錫駱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他下了車,徑自往對面車走去。
待他走到輝騰車邊,駕駛席的車窗降下來,顧錫駱看著里面熟悉的面孔,他打趣道,「什麼時候換了輛這麼低調的車?不像你的作風啊。」
車內的人側頭看來,本是一張好看的臉上,此時陰雲籠罩,是段奕。
段奕盯著顧錫駱,薄唇開啟,沉聲道,「上車。」
……
安景跟葉琳打車回家,但卻沒有直接上樓。兩人坐在樓下的一家茳川菜館內,點了三個辣味的菜,葉琳又叫了兩瓶啤酒。
安景左耳戴著耳機,里面傳來顧錫駱的聲音,他一口流利的法語,如果光是听聲音,完全听不出他是哪國人。
葉琳看著對面輕聲叨念的安景,她倒了一杯啤酒,出聲道,「你在學校的時候已經夠用功的了,放學之後就別再緊繃著一根弦,做什麼事都得有度嘛。」
說罷,她把酒杯遞給安景,繼續道,「喝點酒,緩解一下神經。」
安景接過去,喝了半杯,然後一臉認真地回道,「法語欸,又不是英語,如果是英語都還好了,我跟Nick學了這麼些天,一些基本的日常對話都還應付的來,可突然叫我去巴黎,听說法國人的英語咱們根本就听不懂,我要是不臨陣磨槍,到時候在巴黎丟了怎麼辦?」
葉琳想也不想的挑眉回道,「那我跟你去啊?」
安景立馬回道,「你可得了吧,你還有店呢,哪兒有剛開張就放假的道理?」
葉琳剛要說話,安景搶先道,「小龍跟木子兩個人也忙不過來,他們一個要做蛋糕,一個要送外賣。到時候Nick也不在學校,幫不上忙。再說了,你也不會法語,你跟著我去巴黎,頂多也就是多丟一個人。」
葉琳犯愁的看著安景,有些無奈的道,「我是怕你一個人出門在外的,不會說法語也就罷了,你還膽子小,萬一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安景笑了笑,出聲回道,「所以現在趕緊臨時抱佛腳,先學一些了。」
兩人在飯店吃飯的時候,安景一直都是一只耳朵听錄音,一只耳朵听葉琳說話。吃完飯之後,兩人回家。葉琳累了一天,洗了個澡之後,看到安景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听錄音一邊做筆記,她出聲道,「別忙的太晚了,早點休息。」
安景抬起頭,應聲道,「好,你快去睡吧。」
兩人道了晚安之後,葉琳回去臥室,而安景則坐在沙發上,繼續死記硬背那些完全陌生的法語發音。
待到安景確認自己已經完全記住了錄音中的所有單詞和句子,並且發音和顧錫駱的幾乎一模一樣,她抬起了僵硬的脖頸,看向身後牆上的掛表,現在是夜里兩點五十三。
安景明天全天七節大課,還不算跟皇甫君約定好了,每天一定抽出時間學英語。她拿起手機和本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許是太久沒有動,她猛地一起身,先是覺得眼前一白,耳邊也嗡嗡作響。
安景有些低血壓,這樣的情況時有發生,她也不害怕,只是站在原地等候了五秒,慢慢的,視線開始變得清晰,耳邊的嗡嗡聲也退去了。
安景穿上拖鞋,邁步往客臥走去,進了臥室之後,她換著衣服的時候,忽然一低頭,看到胸口上一滴刺目的鮮紅,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安景愣了一下之後,這才猛地回過神來,她快步往浴室跑去,月兌下衣服之後,抬眼看著面前的鏡子,果然,她的鼻子下面都是血。
將衣服放在一邊,安景低下頭,在盥洗池處用冷水洗著鼻子,嘩嘩的水流中很快的染上了鮮艷的紅色。安景彎著腰,幾乎能感覺到鼻間的溫熱,城股的往外涌。
洗了半分鐘,安景臉邊的頭發都被打濕了,可是鼻血還是沒有止住。沒辦法,她只能抽出一些紙巾,先把鼻子堵住。
直起身,她看著鏡中面色蒼白如紙的自己。被打濕的臉龐和略顯凌亂的碎發,更平添了她此時的狼狽。
安景黑白分明的眼楮中,白眼仁上隱見血絲,這是熬夜之後的結果。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流鼻血,不是身體虛,只是太過度的消耗,加之冬天,屋里面很干燥。
自打進入城大學之後,她頂著季宸東前女友的身份,備受矚目。也許別人眼中的安景,是整個大一服裝設計系中成績最好的。她漂亮,優秀,就算跟季宸東分手了,但她的曾經,依舊是眾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但是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得到的這一切,又是犧牲了多少才換來的。
她沒了季宸東,換來了進入城大學的機會;她沒日沒夜的用功讀書,在別人享受休閑時光的時候,她除了服裝設計還要學很多其他的東西。
安景永遠記得當初陳頌苓讓她跟季宸東分手時,說過的那番話……你今天不能跟宸東在一起,也許是因為你出身不好,影響了你之後人生的際遇,不過從現在開始,你的人生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可以用這筆錢去做你喜歡做的事,等你有了資本之後,別人自然不敢輕視你,你要知道,一個人能找到什麼樣的伴侶,也要看她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
辛德瑞拉可以嫁給王子,不是因為她有多幸運,只因為她是伯爵的女兒。
安景發呆的望著鏡中面色蒼白到透明的自己,鼻間堵著的紙巾,已經被鮮血浸透,掙扎著洶涌著往外流。她抬起手,將紙巾抽掉,想到季宸東,她本已經痛到麻木的心,再次翻攪著揪痛。
她垂著頭,眼淚已經涌上眼眶,但是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男聲︰你可以習慣堅強,然後偶爾軟弱,這樣絕大多數的時間,你是不被任何人欺負的;可如果你習慣軟弱,也就是習慣了任人宰割,然後某一天,在你需要堅強,需要勇氣的時候,你會忽然發現,你什麼都做不到。
想到顧錫駱的話,安景重新抬起頭,她生生的忍住了想要掉下來的眼淚,然後對著鏡中的自己說,「安景,從今以後,你的人生,再也不要被任何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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