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很少主動要求喝酒,更別說是喝的酩酊大醉。記憶中幾次醉的不省人事,都是跟季宸東有關。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只模糊記得自己在洗手間中搜腸刮肚的吐,吐得膽汁都要出來了。
葉琳的心情不比安景好多少,事實上每一次遇見段奕,他們都是吵得不可開交,吵得像是上輩子的仇人,這輩子的敵人。從前情人間的柔聲細語,如今全部都化作惡言相向,只有愛過的人才知道,那種強烈的對比,就像是一把把插|入心髒的尖刀,恨不得讓人忘記過去的所有記憶。
安景沒有怎麼從火鍋店回家的記憶,她只是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一無所有,她站在季宸東家門前,想來尋求最後的庇護,可是來開門的人卻是Rena,他們一起嘲諷她,叫她滾得越遠越好,尤其是季宸東,他一臉嫌惡的對她說,「安景,我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你。」
我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你……
以後都不想再看見你……
不想再看見你……
安景猛地翻身坐起,她瞪大眼楮,臉上都是未干的眼淚,面色蒼白,大口大口的呼吸。足足過去十幾二十秒中,耳邊的嗡嗡聲才逐漸退去,安景環視周圍,發現自己正在葉琳家的客廳中,她身下是沙發,而葉琳正趴在她腿邊,坐在地上睡著覺。
客廳的斜對面就是廚房,從廚房的門口處,安景看到一片傾灑進來的陽光,光線照在淺色的地板上,折射出更加刺目的光芒。這麼強的光線……
安景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側頭去看客廳牆上的掛表,定楮一瞧,現在時針指在十一的右邊,分針已經快到十處,竟然已是快中午十二點。
安景心底頓時咯 一下,顧不得其他,她撲騰一下從沙發上跳到地上,然後慌亂的道,「琳琳,琳琳,快醒醒,我們遲到了……」
因為起身太猛,眼前又是一片發白,耳邊轟鳴作響。安景不得不被迫在原地站住。
葉琳被安景吵醒,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楮,五秒之後才道,「今天不是周六嗎?」。
安景眼前重新變得清晰之後,立馬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果然,上面一個鬧鐘都沒有,日期處顯示著周六。
安景一**坐回到沙發上,伸手捂著臉。
葉琳仍舊坐在地上,看著安景慌亂的模樣,她微微蹙眉,輕聲道,「阿景,你壓力太大了。」
安景伸手擋著臉,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但是葉琳從她僵硬的肩膀處,就能看出她在哭。
撐著手臂起身,葉琳順勢坐在安景身邊,推開安景擋在眼前的手,果然,安景眼眶通紅,眼淚也掉下來了。
葉琳一攏頭發,聲音是宿醉過後的沙啞,她輕聲道,「怎麼了?」
安景微垂著視線,很低的聲音回道,「我夢見季宸東不要我了……」
葉琳聞言,沉默好久。就在安景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葉琳卻出聲道,「是你先不要他的……如果我這麼說,能讓你心里面好受一點的話。」
安景聞言,一時間瞳孔中滿是楞沖。等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也听懂葉琳是什麼意思。
葉琳靠在沙發上,目光出神的看著某處,她輕聲道,「阿景,不管當初你是不是被逼無奈,但你確實選擇保護伯母,犧牲季宸東,是你主動提的分手,所以不算季宸東不要你了,是你先不要他的。」
安景心酸到極致,一張漂亮的臉上,五官蹙在一起。
「既然已經選了,那別管心里面多疼,多難受,你總要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買單,最起碼……你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來。這年頭人心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病態了,總是見不得別人好,恨不得別人平白無故傷心死,自己就能好受幾分。」
安景垂著頭,因為在家里,因為身邊的人是葉琳,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的哭。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無論是她自己的隱忍,還是葉琳的勸道,她已經很努力的做到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人,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失戀就像是得了一場潛伏期很長的瘟疫,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是內心早已潰爛不堪,尤其是觸到了什麼不該踫的,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那瘟疫就會全面爆發,恨不得將人整個吞噬殆盡,尸骨無存。
哭了哭著,安景忽然覺得胃里面一陣酸水上涌,她下意識的捂住嘴,然後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光腳跑向了洗手間。葉琳也嚇了一跳,待到她追到洗手間的時候,看到安景跪在馬桶邊,不停的嘔吐。
葉琳趕緊過去,一邊幫安景撩起長發,一邊按下沖水。
兩人在洗手間里面折騰了十幾二十分鐘,待到葉琳扶著安景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安景的臉慘白慘白,毫無血色,就像是一張紙。
安景吐得整個人都虛了,葉琳讓她坐在沙發上,給了她一條毯子,然後去飲水機處倒了一杯熱水給她。
安景接過去,雙手握著杯子,卻沒有馬上喝,只是微垂著視線,發呆的看著茶幾的某一處。
葉琳坐在安景對面,見狀,她眉頭簇起,不悅的道,「要不要我現在拿面鏡子給你照照,你看看你現在究竟像什麼樣子?」
安景不語。
葉琳沉著臉道,「這年頭誰沒了誰都不會活不下去,我本來也不想說的,但是既然看到了,也不能裝作看不見。我說過,季宸東有的是錢,他身邊不會缺了對他好的人,當然只要他願意,有的是女人也可以代替你的位子。」
說著,葉琳眼看著安景眼眶中的眼淚,瞬間聚集,她立馬伸手指了下安景,「不許哭!」
安景強忍著,連唇瓣都抿成了一條線。
葉琳繼續道,「是,當初你先跟季宸東提的分手,但你也不是無緣無故提的,還不是季宸東他媽逼你的?如果這事兒調過來,問季宸東要他媽還是要你,難保他不會遲疑,更何況實際擺在這里,伯母這邊身體還不好,如果季宸東他媽在伯母面前說三道四,保不齊伯母被氣成什麼樣,所以我是你,我也會選老媽不選男人,你當初要是選了季宸東,那你就不是我認識的安景了。」
「季宸東心里面有氣,這是人之常情,但你也有你的苦衷,大家誰也別說誰,既然分了就分的敞亮點,以後各過各的,昨晚的事情,就當他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滿,從此以後,你們誰也不欠誰。」
盯著安景的臉,葉琳放了狠話,「如果你真的不甘心,那就努力提高自己,完美自己,等到有一天站在任何人都不敢小看你的高度,到時候你自然會得到你想要的。」
安景心中何止五味雜陳,她垂著頭沒有馬上接話。而葉琳一下子就猜到她心中所想,她出聲道,「也許等你變強了,季宸東身邊未必還留有你的位置。但是你要知道,你不變強,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你跟季宸東是怎麼被陳頌苓活活分開的?就因為你當初一無所有,你什麼都不能做,所以哪怕為了賭上一口氣,你也得讓季家的人知道,你不是不行,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不是你配不起季宸東,而是季宸東沒有福氣等到最完美的那個你。」
葉琳的話,既讓安景覺得振奮,又讓她覺得無盡的心酸。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說相愛不是最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在對的時間里,遇見對的那個人。
現在安景已經不確定季宸東是不是對的那個人,她只知道,他們是在錯誤的時間中相遇的。
暗自調節呼吸,安景抬起頭來,出聲回道,「放心吧,我哭過之後就好了,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了。」
葉琳看向安景,眼中帶著擔憂和心疼,她輕聲道,「你看你現在的樣子,瘦的跟個紙片人似的,知道的你是設計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模特,就剩下一把骨頭了。」
安景淡笑,聲音略顯沙啞沉悶,「現在這個階段,還沒錢請模特,只能自己做的衣服自己穿,得保持一材。」
葉琳撇嘴道,「保持個屁,我都懷疑你現在有沒有九十斤,趕緊去收拾一下,我們中午去吃大餐。」
「又吃大餐?」
「心情好吃大餐,心情不好更得吃大餐,爭取一頓飯讓你胖回兩斤來。」
葉琳一邊說一邊往臥室方向走去。
安景臉上的淡笑逐漸消失,過了一會兒,她也站起身,邁步往房間走去。
中午葉琳和安景來到一家州菜館吃飯,因為葉琳怕安景剛吐完,胃不好,所以特地找了個口味清淡的地方,但是沒料到安景吃到一半的時候,就急忙跑去了洗手間,又吐了。
這次葉琳是真慌了,她看著安景道,「你又沒喝酒,怎麼會吐?」
安景臉色發白,渾身虛軟,額頭上都是一層冷汗,搖搖頭,她低聲回道,「不知道,就是惡心反胃。」
如果不是葉琳這幾個月一直跟安景在一起,她真的會以為安景懷孕了,等等……
葉琳忽然定楮看向安景,過了一會兒,低聲問道,「你跟顧錫駱在巴黎的時候……」
安景聞言,抬眼對上葉琳的視線。
本書首發于看書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