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間,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外有強敵窺視,內里政局糜爛。空前未有的危機,以及新舊思想間的踫撞,使得這個古老國度上的人們愈加彷徨。
世道如此,面對席卷天下的風浪,本是方外的修行人也難以不被波及,再難清淨。
江西龍虎山下一處小丘,一場不為人知的送行在正在發生,不過一老一少。
老者一身素色道袍,背向大山而立,頭發中夾雜些許銀絲,面有哀容,在他身前一名世俗穿著的俊秀少年,身挎包裹,卻是長跪不起。
青年人跪在老者身前,半天沒有動作。見如此老者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背過身去輕嘆道︰「你走吧,去哪里都好無論是去隱居潛修,還是入世修行做些事業都隨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好好的活下去。」少年並不答話,開始一下下的磕頭。
「痴兒,你又何苦如此,現在山下的人都忙著迎接那德先生,賽先生,人心變了,這早就不是我們的時代了,你便是留在山上也學不到些許多東西。」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頹廢,喃喃道︰「其實這樣也好,末法時代我們救不了這個國家讓路也是應該,只是實在不忍啊,這祖宗基業就那麼毀了。」
「但你不同,孩子你和我們這些老東西不一樣,你還太年輕,你的路還很長,沒必要和我們一樣死守這座山。」少年再一次將頭深埋,哽咽道︰「徒兒……徒兒不想離開師父。」
「唉,玄兒你……去吧,就當是代替為師如何?用你的眼楮去確認,我們的道路,幾千年的傳承是不是真的已經到了盡頭,師父將這個任務交給你可以嗎?」。
少年聞言一愣,抬頭看著師父,看到了老人眼中的鼓勵和期許,少年終于下定了決心,最後扣下三個響頭,「弟子不孝……」
這一去已是訣別。
時年人心思變,瘋狂追捧西學已成為社會潮流,古老的都是腐朽的需要被舍棄的,只有新的東西才是好的對的。終于,出于各種不同的目的,國內最大的兩個政治黨派紛紛選擇向宗教界開炮,由于終究對神秘力量有所忌憚,宗教界受到的損害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嚴重,然而多少個百年來積蓄的威嚴,民眾的崇敬已不可避免的一落千丈,實質上已被打落塵埃。
遠行的人不過了這場風波,他來到了千里之外的香港,下山數千里的行程,原本一直呆在山上的小道士眉宇間月兌去稚氣多了沉穩,很快有人找上了他。
上門拜訪的,乃是當時格局還不大的互助性組織——香港道盟,盟主親自上門以示重視。一夜商談後,賓主盡歡,少年從此成為了香港道盟的一員,也在這里扎了根。
時間如流水而去,曾經的少年人已步入不惑,已是位高權重的中年人便在這個最近而又最遠的海島上望著故國的日月更替,侵略者被趕跑,黨派將的征伐也有了結果,到現在最終的勝利者即將在都城古老的城樓上宣布國家的新生。
相比身邊心思開始活泛的同伴,中年人只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師父故去多年,與龍虎山的書信來往也斷了很久了,在這兒住習慣了他也就不打算再回去了,在這里其實也挺好。
終于,一場更大的革命席卷了全國,這是一場與舊社會徹底決裂為名的革命,赤色洪流的沖擊下術法界遭遇了千年未曾有的嚴冬。
「哎,听說了嗎?龍虎山的張天師都被拉去游街了。」「想那張天師何等修為,神仙一般的人物,也只能認慫,這他媽什麼世道啊。」「天師這才是忍辱負重,深明大義,硬頂的像湘西言家直接被槍炮轟平了。」「被認為出生不好的給人廢了修為拉去什麼勞動改造的也有不少。」「是啊,是啊,還好咱們走的快……」「哎,可惜老七他們死在機槍下面了。」
茶樓里數名剛剛從大陸逃過了的術士竊竊私語著,他們未曾注意到,鄰座以為沉默不言的老者,右拳緊握指甲以深深掐進了肉里,鮮血淋灕。
十年的全民瘋狂終于挨了過去,國內開始撥亂反正,在香港一場道盟內部的權力更別也正在發生。
「為什麼……你。」矮胖的唐裝老人死死盯著眼前的故友,艱難道,說著又嘔出了一口鮮血。
「為什麼?這應該我問你才是吧,香港道盟二代會長唐龍。」銀發的老者傲然而立,背脊挺得筆直,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完勝,別說受傷老人連衣服都沒皺幾處。伸手撢了撢並不存在的灰塵,銀發老者冷冷發問,「你和‘那邊’偷偷搭上了線真的以為沒人知道嗎?」。
唐裝老人一下瞪大了眼楮,最後虛弱的苦笑道︰「我們畢竟……」「夠了!你我都不是三歲小孩子,冠冕堂皇的話我不想听。」銀發老者的面上有了明顯是慍怒,緩了緩又道︰「我不會把這最後的清靜之地也讓你那麼糟蹋掉的,本來這個位置你坐也無妨,可你倒行逆施你我便拿回來,這本來也是老夫的東西。」
唐裝老人看著相交多年的友人,想想這麼多年好像還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看看他,搖頭慘笑道︰「正一嫡傳……所有人到底還是低估了你。只是老朋友啊,我實在是不明白。你韜光養晦多年,一經發動就是雷霆之勢將我連根拔起,所圖的真的就是守住這一個彈丸之地嗎?那種理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銀發的老人只是冷笑不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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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一聲輕嘆,鶴發童顏的老者緩緩睜開了眼楮,掃了一眼古雅的精舍,神色一時恍然,搖搖頭,老人將一點還不及抒發的感慨就此拋諸腦後腦後,身處高位即便是稍有動搖也是不允許的。
「師父。」侍立一旁的青袍弟子恭敬的上前問安。
「嗯。」老人緩緩點頭,「都安排好了嗎?」。
「是的,師父。」
「很好。」老人臉上是冷然的笑意,「準備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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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馬達,折旗什麼的果然還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