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在踫撞中彎折了，也沒有刻意使用的想法，李念隨手丟開，旋舞著飛出去，噗嗤一聲插入一棵大樹的樹干上，要物歸原主。
「別亂丟啊。」
艾比索特就站在哪棵樹木的旁邊，就是在那個位置，他丟出了十字架，現在他把兵器拔出來拿回到手上，一邊抱怨著，一邊伸出手掌在扭曲的地方拂過，再往身旁隨便一放，再去看時，已經恢復成原來的嶄新的狀態。
另一邊，奇洛金卡達從樹後面走出來，笑吟吟的說道︰「差不多可以了結她了嗎？」。
「啊。」
李念隨口應著。
他一甩雙手，骨骼發出卡啦啦啦的響聲。
這樣是強行糾正了骨骼的位置。
靈力包裹上去，產生作用，開始治療。
類似的術式有其必要性和實用性，也是傳承中的內容，李念的掌握很透徹，這種相當難辦的傷勢，也能產生顯著的作用。
背上還無所謂，手腕骨骼的破裂和扭曲是必須處理的傷口，剛剛勉力一擊已經有些逼迫到極限，這也是現在這個時間緊迫的情況下李念依舊是暫時停歇下來的理由，不能握不穩劍。
目光冷然的俯視下面的女人。
……不過確實，是到最後了。
到了現在，那副樣子已經遠不如初見時候的美麗逼人，洋服破破爛爛，身體上到處都是缺口，小的劃痕，大的窟窿，看的見血肉和骨頭，沾染灰塵失去光澤的頭發散亂著，披下來的前發遮住了眼楮，看不清什麼表情，只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被自己打進地面撞出大坑之後，就一直躺著，看起來更像是死人，只有一張一合嘴巴大口的喘息和起伏的胸膛證明她還活著。
轉眼間衰弱成這樣了嗎……
他出手造成的殺傷，不是導致這個狀況的主要原因。
只是身體殘缺的話，不至于讓吸血鬼變成這種精疲力竭的樣子。
產生了這種效用的，應該是Heartunderblade吃中，奇洛金卡達的那一擊。
看到的正體是一根針，大概是涂了什麼毒，有針對與吸血鬼的作用和殺傷。
會于眼前這女人身上產生莫大的作用，丟失了那顆心髒無疑是主要的原因。
李念心中思量。
如果剛剛的表現，就是這個女人現在的全力，那麼……自己馬上就能斬下那顆腦袋。
不可能會輸了。
李念如此確信著。
感受著手腕部位傳來的疼痛和瘙癢的感覺，感覺到手腕正在迅速的恢復。
馬上就可以再次穩穩的握住炎劍。
他的內心也在為接下來的戰斗積蓄力量。
這時候暫時的歇息，是在備戰。
但就算是備戰，這時，他也是停歇著的。
戰斗的機器被按下了暫停的按鈕。
心從殺意的泥潭中月兌出，思考從「殺死敵人」這個方向有所偏離，開始想著主要目的之外的事情。
想著一些沒怎麼想過的東西。
這時候，一絲疑慮，便自然浮現出來了。
這一絲疑慮，變成一絲違和感。
注意到的時候，有些無法忽視了。
「……」
有能去胡思亂想的余裕，也就只有暫時停歇下來的現在而已。
那違和感究竟是因為什麼，一時間弄不明白。
所以，無所謂吧……
打算將這疑慮深藏下去，視而不見，要再次調整心態的時候——
「呵呵呵……」
听到Heartunderblade的聲音。
李念停下治療，手中炎劍成型，緊緊握住，俯身下來，繃緊肌肉。
是Heartunderblade在笑。
躺在那里的女人裂開了嘴巴，從喉嚨中擠出壓抑的聲音，發出低沉而沙啞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空中回蕩，那麼清晰。
然後，她的指尖抖動了一下。
所有人瞬間提高了戒備。4
但是Heartunderblade只是緩緩的爬起來，手撐著地面，慢慢地，慢慢地，站起來，一手插進頭發里面，一手捂著肚子，低著腦袋，仿佛為什麼事情而發笑，身體都顫抖著，咧著嘴角，不停的笑著。
「哈哈哈哈……」
所有人沉默的看著她。
她突然揚起腦袋，頭發都甩開，驟然提高聲音的放聲大笑，眉毛也是彎的，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覺得這家伙已經瘋了。」
艾比索特露出譏諷的表情。
像是瀕臨絕境，面臨死亡而崩潰。
確實這種人也是有的，李念見過。
他依舊沉默著，眼神冷然不變，心里卻覺得眼前這女人不是這樣。
那笑容似乎是解月兌的，如同卸下一身枷鎖，得以輕松。
那笑容似乎是爽快的，就像了卻了她的心願，仿佛沒有遺憾。
然而。
真的是這樣嗎……？
李念再次否定著自己。
那隱沒下去的違和感，這時候又悄然而生。
Heartunderblade笑著，笑著，仿佛沒有力氣了，緩緩的停下了笑聲。
她眼角眉梢卻還噙著笑意，望著天空的月亮，輕輕的說道。
「汝說的沒錯，也許吾確實是瘋了吧。」
她的笑容，其實是有些寂寥的。
這一瞬間李念明白了那違和感的正體。
什麼爽快啊。
什麼解月兌啊。
「Heartunderblade」
李念突然喊著這女人的名字。
疑慮變成具體的問題。
本來拒絕著交流，並不打算和敵人說些什麼的現在，變得稍微有點想說閑話了。
「啊？什麼？」
「你的願望，真的，是想去死嗎？」。
「……和汝沒有關系吧。」
「我是這麼听說的，從忍野那里。」
「事到如今還問什麼，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那就是吧？」
「怎樣都好。汝休息夠了嗎？那就快些攻上來，在吾的力量消退到一只雞都捏不死之前，酣暢淋灕的打過最後一場，然後給我個痛快吧。」
她承認了自己將要敗北的命運。
像是坦率的接受了死亡。
「之後會的，在那之前，我有些疑惑不得開解。」
「啥？」
「我覺得你在說謊。」
「……哈？」
Heartunderblade露出震驚的表情。
「吾？在說謊？汝在質疑吾？認為吾欺騙了你們？」
她覺得受到了冒犯，挑起眉毛，震怒起來。
「真敢說啊小子，瞧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啊！你以為吾是誰！」
「忍野說你覺得自己活的太久了，都不自在了，太寂寞了，因此想去死。」
「是整整五百年！五百年！五百年了，吾都是一個人！身為神明的長生種也無法理解這種感覺嗎？」。
「長生種？是說我？我不……算了，你要說的話，我確實無法理解。」
「那就給吾閉上汝的嘴，汝什麼都不明白。」
「我只覺得你看起來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
「你舍不得自己這條性命，至今為止你的表現都在向我們陳述這種事實。那時在倉庫，我斬斷你手腳，你全力逃跑了，我們追過來，你又在全力的抗爭，現在你知道打不過我們了，知道要死了，你是覺得遺憾無奈又惋惜的對吧？」
「……吾改變主意了，吾會戰勝你們，吾才不要死在汝這種人手里。」
「我知道，听忍野說，你想死在阿良良木歷的手里？」
「那小子真是說了些多余的話。」
「我覺得那也是在說謊，你就算戰勝了我等，也不會想要死在那小子的手里吧？」
「隨便汝怎樣去想，來吧，以為能簡單的戰勝吾嗎？」。
嘴硬罷了。
已經連呼吸的穩定都無法維持，交談的時間里，恐怕又衰弱了幾分。
艾比索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奇洛金卡達卻顯得很悠然，他是覺得時間這麼拖下去，對這邊是有利的。
雖然不是李念的本意。
當下嘆了口氣。
「比起一面之詞，我更相信眼見為實。不過，確實，怎樣都好，你並沒有選擇的余地。」
並不算被解了疑惑，但也沒辦法。
那麼，接下來，要取走，最強吸血鬼的性命。
要從這空中進攻過去的時候。
Heartunderblade突然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楮。
她在為某種事情驚訝著。
視線從李念的身上，越過去看向了更遙遠的地方。
這讓李念一愣。
感覺，那表情就像在說著︰「你後面有UFO哎」。
不覺得會耍這種低劣的小伎倆，有些不明所以，但沒有回頭去望。
然而下一刻，他也感覺到了什麼。
當即，身體沒有往前，而是猛地向一邊橫移了大段的距離。
什麼東西從天而降，隕石般墜落，途經李念原來懸浮的空中，砸在Heartunderblade旁邊數十米距離遠的土地上。
地動山搖般的轟鳴，碎石飛濺。
「……」
Heartunderblade轉動腦袋，滿臉訝異的望過去。
李念也在望著。
以猛烈的勢頭掉落在那里的是——一大灘碎肉。
夾雜著沒有燒干淨的破破爛爛衣服布料的，在猛烈的撞擊中支離破碎的人體。
也不是完全就是碎肉，有些支離破碎的骨骼啊，沒有被破壞的器官之類的東西在里面。
一顆跳動著的心髒尤為顯眼。
這樣的一灘碎肉，正蠕動著，匯聚著——是在重生。
那是阿良良木歷。
……或許閑話說的有點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