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上,步履就不像追擊時候那麼匆忙了。
首先,關于艾比索特和奇洛金卡達的身體狀況,稍作查探的時候,發現被打成了很巧妙的重傷情況……
境界妖怪的那個攻擊,殺傷的重點不在沖擊力,物理方面只是斷了幾根肋骨的程度,更主要的是,將某些力量打入了他們的身體,擾亂了體內的生理環境,造成昏迷不醒的效果。
果然只是想故意排除這兩人而已。
之前就被德拉曼茲路基喂食了吸血鬼的血液,骨頭錯位斷裂這種程度很輕易的就復原了,難怪敢肩扛手提著。
但體內力量的調息就有些難辦了,在重要的髒器盤踞著,粗暴的祛除過程會使這些地方成為戰場,產生二次破壞會很危險,不過也不是李念處理不了的東西,選擇了穩妥的去除法,內刻了幾個常駐的術式,緩慢而又切實的吞吃轉化抵消那些力量,將反抗壓制在最低的限度,完全拔除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雖然一時半會這兩人也清醒不過來,但也沒有危險。
李念走在前面,緩緩邁著步子,成為四人整體的基調,德拉曼茲路基落後一步,神樂和黃泉跟隨。
治療奇洛金卡達兩人之後已經過了將近10分鐘,李念本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說話了,德拉曼茲路基也默默無言,神樂和黃泉雖然滿心疑惑,這種氛圍下也沒有說什麼,一路上所有人都保持著安靜。
這沉默終究要由男人來打破。
李念直視前方,眼楮看著道路,一直心有所想的情況下眼神有些渙散,不知到這時候想到了什麼,視線聚焦,突然開口說話了。
「德拉曼茲路基,就像你看到的,我放棄了對Heartunderblade的追殺。」
這話是找上了教會團體中唯一保持著清醒的一人,李念表明了自己的一個態度。
德拉曼茲路基以听不出什麼感情的冷漠聲音回答。
「既然你已經這麼說,這也就是確定事項,之後奇洛金卡達和艾比索特醒來,我會原原本本的告知他們。」
「剛剛你並沒有阻止我,你個人的意思是?」
「我是為了賞金行動的獵人,這個狀況下,對Heartunderblade的追擊估計會不了了之,可能過些日子就連通緝令都會被撤銷。那也就沒有為之而行動的理由。」
「我是想問,你作為教會的一份子是什麼想法?」
「我只是手下,我沒想法,你如果問艾比索特的話他一定會表示不滿,或許會憤怒到發狂,但他的意見也沒用,做決定是身為主教的奇洛金卡達做的事情,我也好艾比索特也好,都會對此服從。」
佣兵的自我認知很清楚,真是徹頭徹尾的拜金主義。
李念苦笑一聲。
「那就換種說法,抱歉啊,讓你任務的賞金泡湯了。」
「……閣下是在向我道歉嗎?」。
「就是那樣。我放棄了……不,或者該說我背叛了。從這點上來說和忍野沒什麼區別。」
對此不致歉是不行的,像忍野那樣背棄了協力者的信任,還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嘿嘿笑著,李念做不到。
「賞金……閣下這麼一說,也許我確實該生氣沒錯?」
德拉曼茲路基歪著頭露出認真思考的表情。
「重點是賞金嗎……你個人似乎不怎麼生氣?」
「雖然閣下說是背叛,我倒是從之前旁觀的時候就覺得會變成這樣子,從那個少年出現以後,閣下給人的感覺就有些改變,我就在想這次的任務會不會失敗。」
「是這樣啊。」
李念撓撓頭發。
「算了,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要道歉才行。」
「哦,我接受了。」
很干脆的接受了李念的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認真的,可能根本就沒在意。
「你還真是完全不在意啊……嘛,主要是請你之後也替我向這兩個人道歉。」
「閣下放心,他們肯定不會接受閣下的道歉的。」
「……我想也是。」
李念稍作沉吟,然後說道。
「奇洛金卡達醒來以後,你幫我帶話給他。」
「請說。」
「我認同忍野的做法,Heartunderblade相當于被封印,我接受這個結果,也將對此負責,這意味著,哪天阿良良木歷不再能束縛Heartunderblade,又或者他自身迷失了方向,墮入邪道,總之任何會導致Heartunderblade再次成為人類威脅的情況,我都會在第一時間出面,並全力退治Heartunderblade,不會再有一絲猶豫。也同樣意味著我將盡己所能的維護這一封印——即維護阿良良木歷的性命,也維護變得弱小的Heartunderblade的性命。」
「閣下還擔心奇洛金卡達向那二人出手是嗎?我明白了,我會一字不漏的向奇洛金卡達復述的。」
這時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面前劃分出兩條道路,通往不同的方向。
德拉曼茲路基停下腳步,繼續說道。
「雖說奇洛金卡達還沒醒來,也就意味著對這次Heartunderblade定性還沒更改,但閣下既然已經表明態度,這份協力關系也就到此為止,那麼,在此別過。」
「再見。」
德拉曼茲路基轉向另一個方向,在這個路口和眾人分開,向著另一條道路邁步,消失在黑暗里,至此,兩撥人算是徹底分道揚鑣。
李念長舒一口氣。
那麼……
「黃泉,神樂,之前說的,會把這次的事情告訴你……」
轉向兩名女生。
神樂躲在黃泉身後,黃泉盯著他,視線似乎有些茫然。
「……黃泉?」
「啊?啊!」
一下子驚醒過來一樣。
「發什麼呆呢。」
「啊哈哈……」
「關于這次的事件——」
「嘛嘛,稍微等等。」
黃泉急忙擺手,似乎有別的事情想說,輕輕掙開神樂之後向這邊走過來。
「什麼?」
李念有些茫然。
「這里這里啊。」
黃泉走到李念身前很近的位置,蹲下來,認真盯著李念月復部的傷口,並伸出手小心的圍著周邊撫模。
「這個很不妙吧,還有背上也是,之前你治療那兩人的時候就想說了,不應該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口嗎,神樂都被嚇到了。」
神樂嗯嗯的點著頭。
觸感稍微有些癢,李念挑動了下眉毛。
「沒什麼事……」
「這怎麼可能是沒事,就算你是神明,這也不太妙吧,為什麼這麼重的傷你還能面不改色啊?是隔絕了疼痛嗎?」。
「不是啊……」
「你別動,我來幫你治療。」
伸出雙手輕輕的按在了傷口上。
「不,不需……」
「吶,李先生啊。」
黃泉突然用回敬語了,這讓李念陡然無語。
「你真的很強呢。」
「……」
伴隨著溫暖的熱度,傷口變得癢癢的,李念知道是黃泉使用的術式產生了作用。
但是,說實話,效果並不怎樣。
無論是靈力的調用還是術式的構成都顯得有些生澀,就連術式本身在李念的認知中都是低級的那類。
不可能治療深入血肉的程度的傷口。
當然不如他自己治療,所以。
是不需要的——但這句話說不出來了。
因為隱約感覺到了一些東西。
他低頭看著女孩。
黃泉很認真看著傷口,很認真的治療著。
她說。
「我要怎樣才能變得和你一樣厲害呢……」
果然。
李念嘆了口氣,伸出手,想模模她的頭。
意識到這雙手滿是血污,停住了,放下來。
總之,在這里,有些事情必須說清楚。
「黃泉,神樂,你們終究只是孩子。」
黃泉的身子抖了一下,神樂也瞪大眼楮。
明顯的分神了,簡單的術式都不能維持,消散掉。
女孩有些茫然無措的仰望,和表情嚴肅的他對上視線。
李念繼續說。
「我們退治的目標,名為kisshot,是最強的吸血鬼,活了六百年,被我逼退消失掉的那個女人,名字叫八雲紫,是境界的妖怪,也是妖怪的賢者,大概是你們這邊妖怪的領導者。」
他指了指德拉曼茲路基離去的方向。
「那邊的三個,一個是梵蒂岡的紅衣主教,司職隱秘行動手段髒的不行的那種人,一個是本體為吸血鬼的吸血鬼獵人,是獵人團體中的No.1,剩下一個也是人類與吸血鬼的混血,或許是三人里最弱的,但也是經驗豐富的戰士。」
指了指來時的路。
「那邊的兩個,一個是最強吸血鬼的眷屬,一個是神道的專家。」
指了指自己。
「你眼前這個人,是武神。」
他攤開手。
「能聚集到這麼一些人的事件,大概二十年都難得有一次,像是Heartunderblade這種等級非人種,退治一個就少一個,退治個十多二十次就死光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你看到那兩個昏迷的家伙沒?看到德拉曼茲路基的斷臂沒?看到我這身傷口沒?知道看起來很可怕,也應該知道我們面臨的敵人危險到什麼程度,這一次沒有人犧牲,是因為從頭到尾都是場鬧劇,求死的吸血鬼不是到處都有,妖怪賢者也不可能一直藏著掖著,換做其他的情況,同樣危險程度的目標,要退治下來,本身就需要很優秀的家伙參與才行,而且基本上,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全部退治?那肯定是人類和異類全面戰爭的情況。」
然後下了結論。
「所以我們對你們而言,並沒有參考的價值,以我們為榜樣,本身就是一種好高騖遠,我看起來年輕,也是你長輩,要向我們看齊,至少等到你們成長到胸部不那麼貧乏的年歲吧。」
「為、為什麼突然認真起來了……」
黃泉有些慌亂。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啊……不對!成長到胸部不那麼貧乏的年歲是什麼意思啊!」
黃泉怒了。
「意思是你可能永遠沒有那天……」
「嗯~~~~!?你說什麼?」
揉,揉,使勁的揉。
「黃泉小姐,從剛開始你就一直很用力的按我的傷口,別看我這樣子其實感覺也很疼啊。」
「你這人就應該多品嘗點痛苦,我知道你在講嚴肅的話題,但能不能不要順理成章的嘲諷我的胸部?」
「我就舉個淺顯易懂的例子。」
順帶調節下氣氛,因為意識到居高臨下的擺出長輩態度對黃泉說教,不太利于以後的相處。
「我真應該感謝你用淺顯易懂的舉例,讓我明白自己和你的差距的同時明白自己胸部成長可能性的低微是不是啊?!」
現在看來氣氛調節的效果有點好,不如說是氣氛轉換了。
話說真的好疼。
之後走在路上,黃泉好像是真的生氣了,變得對李念愛理不理的。
但李念知道她應該有好好的把話听進去。
現在這反應也許更多的是在調整自己的心態。
李念看看神樂,說道。
「神樂,你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是、是說胸部嗎?」。
「是……」被黃泉踢了「不……是說實力。」
其實自己都被繞暈了。
之後,李念向黃泉兩人說明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順帶一提,因為黃泉完全不理他,所以是對著神樂在說。
走到了大路上,攔了下一輛過路的士,被問及李念這一身傷口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搪塞著說是摔傷,蒙混過去,乘著車回到了家里。
要在門前分開的時候,神樂向他鞠躬說再見,黃泉完全不理他,拉開門走進去,撐著門招呼神樂進來。
神樂向李念報以歉意的再鞠躬,李念不介意的揮揮手,神樂才轉身從黃泉身下鑽進去。
黃泉要關門,李念喊了他的名字。
「黃泉。」
李念喊的時候,才不情不願的看過來,也沒給好臉色。
「干嘛。」
還在生氣啊。
李念搖搖頭,表情平靜,淡淡的說到。
「幫我查一下那位死者的墓地在哪吧。」
「……」
「拜托了。」
「我明白了。」
李念點頭,轉身,要向自家走去的時候。
「去的時候,帶上我啊。」
身後傳來黃泉的喊聲。
扭頭去看,黃泉躲在門後朝他做了一個鬼臉,吐了吐舌頭,也不等他回答,縮回腦袋關上了門。
李念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轉過頭,緩緩的,這表情收斂了。
轉身向自家走去。
他從來到這附近,就感覺到八雲紫的氣息還在家里面。
而且……
抬頭看向司波家的方向。
二樓某個房間的窗戶是開了一條縫隙,司波達也正單手舉著某種貌似手槍的東西指著對面。
他指的是自家的房間,從氣息感覺來看,八雲紫和露米婭都在里面。
他看向李念,但槍口指的方向不變。
李念和他對上視線,目光森然的望著,這時他已經走到自家房門面前停住,也不移開目光,只伸手敲響房門。
听到咚咚咚的急促腳步聲,是露米婭跑了下來。
司波達也立刻收回視線,望向槍口所指的方向,突然瞪大眼楮,然後皺起眉頭。
他嘆了口氣,放下槍。
李念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目標已經逃離了。
他對著李念聳聳肩,然後拉上窗簾,身影消失在簾布的後面。
露米婭咚的用力打開門,聲音急切的說到。
「李先生你終于回來了!紫她……」
「她走了,就算是這女人也不可能厚著臉皮出現在剛把她砍個半死的人面前吧。」
李念從她身邊走過。
露米婭蒙了。
「啊?」
李念頭也不回的問她。
「你剛剛在房間里,是背對著窗戶?」
「咦?是……倒是……」
「哦,懂了。」
司波達也還算給他面子,沒有連帶著家里的客人和境界的妖怪一起射個對穿。
「李先生?!你是在說什……」
背後傳來露米婭的聲音,和跟隨上來的腳步聲。
「抱歉,我要先休息了。」
李念上了二樓,看都不看露米婭的房間,直接進了自己的臥室,也不管身上的髒污,把身體往床上一丟,倒頭就睡。
不管什麼事,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