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說了一通話之後就這麼走了,留下李舜生半跪在房間地板上,可以說各種意義上都還沒緩過勁來。
他大口喘息,又低聲抱怨。
「搞什麼鬼……」
雖然話是這麼說,心里其實已經差不多明白了李念的意思。
他抬起手腕到眼前,看得見正在愈合的血肉和骨骼,傳來撓癢的感覺,知道又是那種奇怪的力量在修復自己的傷口。
這自稱武神的家伙已經把話講的很清楚,說明了事情的經過,也表明了他自己的態度,于李舜生而言,這些已經是全部需要知道的東西——前提是這些全部都是真的。
他覺得受盡苦痛折磨又被危及性命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話才是真話,可他確實沒有辦法將那人逼迫到這種境地,那必然會伴隨著新的戰斗,然而他剛剛才從制住對手佔盡先機的的情況下還被打垮,對方實力遠遠高于自己這點已經是很明白的事情,雖然李舜生還有未曾展現的底牌,真要打起來,算是有勝算的,但對方也很有可能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再起沖突自己敗北的可能性還是很大,完全是沒必要冒的風險。
他只能相信這些都是真的。
他捂著肚子,那里還隱隱作痛,李念踹出一腳相當沉重,帶來的疼痛還沒消除。
如果……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這經歷可真夠有些匪夷所思。
李舜生偏過頭去看向旁邊的少女。
她還是那個樣子,一如既往的,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昏迷過去之前,完全未曾想過少女會以自己的意志找人來救他,更不知道女孩最終找到的,會是這麼一個人。
因為李念的介入,一條小命得以保住的同時,也丟失了千辛萬苦奪來的盒子。
這實在是讓他高興不起來。
不過不管怎樣,能活下來就是最好的。
他看了少女一會,卻沒問什麼,收回視線。
扶著旁邊的床,想站起來。
手腕的傷口正在修復中,還沒十分好,這時卻顧不得那麼多了。
事情已經偏離了預定太多,果然一扯上那邊的事情,就很容易變成這種復雜的狀況,出現各種變數,因為未知的因素太多了。
從最開始劃出的一刀落空,就是黑完全沒想到的事情,從那一瞬間開始,其實任務就已經失敗了一大半,如果早知道對方棘手到這種地步,會讓自己被反擊捅穿月復部又被追殺到差點死掉,他才不會接下這個任務。
既然李念已經把盒子歸還回去,想必這時候那邊也已經完成了東西的交接,根本不知道還會存放在什麼地方,更何況經過這一次襲擊,傻子都會提高警惕,下一次再攻擊,不知道又會有什麼人物什麼機關在等著自己,難度幾何倍的提升。
現在又出現李念這個因素,宣言說自己如果還敢妄動,就要殺了他。
他才終于察覺到,這趟水實在是太深了,已經再沒有第二次機會,這個任務不能再進行下去,已經徹底失敗。
不管如何,得快點離開這里……
「銀,準備走。」
「是。」
少女站起來。
李舜生看都沒看食物一眼,步履蹣跚的就向開著的窗戶走去,就想離開,可他走了幾步,突然精神一陣恍惚,視野晃動,他一個腳步不穩就跌倒下來,甚至沒反應過來,咚的重重摔到地板上。
「嗚……」
他發出痛苦的申吟。
幾個小時以前李舜生才失血過多到昏迷過去,即使現在醒來,他的狀態還是很糟糕,全身上下都有些綿軟無力。
剛剛他把匕首架在李念脖子上的時候,李念曾懷疑李舜生還拿不拿的穩兵器,其實他的懷疑是正確的,李舜生已經快要拿不穩匕首了。
他就是如此的虛弱,任憑是怎樣強壯善戰的人,這個身體狀況也確實拿不出多少氣力,剛剛強自提起精神來伏擊李念,是憑著一股危機感和緊張感,可現在情況變化,他被毫不留情的反擊,制裁,又被無所謂的丟下,經歷過這麼一個大起大幅,現在情況算是安定下來,他立刻就感覺頭暈眼花視線恍惚,幾乎要再昏迷過去。
換做以往,窗戶的這點高度根本不是大事,可他現在又餓又累又虛弱,全身無力,根本什麼都做不到,跳窗是現在他難以完成的動作,更何況還要帶著個少女?
他必須得吃點東西才行。
迫不得已,李舜生終于抬頭看向桌上放著的熱氣騰騰的飯菜。
自嘲的輕笑一聲。
那本來就是李念端給他們,為他們準備的。
也許,如果一開始就不動那麼多小心思,對方根本不會為難自己,不會經歷過這麼一番苦痛,早就能吃上飯菜,有所恢復,真是自作自受。
感覺好累。
這都是錯誤的行動招致錯誤的後果。
李舜生突然問道。
「銀。為什麼找了他?」
「因為你快死了。」
「我是說,為什麼找的是他?」
「因為只有他能救你。」
「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嗎?」。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知道他能救我。」
「因為他身上有很耀眼的光。」
「……因為他是神嗎?」。
少女沉默了一會,然後回答。
「是的。」
「……這樣啊。」
李舜生原來並不相信世界上有神。
即使知道一些那邊的事情,他也不相信這世界上存在神。
他覺得這世界上沒有神,早就下定決心不在沒有神明的世界里祈禱。
可現在好像真的有。
李念是神,真的是神。
「……」
他視線一轉,看向掉落一旁的匕首,那刀刃上面還沾染著鮮血……神明的鮮血也是紅色,和人類沒什麼不同。
匕首能刺穿他的皮膚,就也能劃破他的喉嚨,這說明那個人……那個神明也可以被殺死。
那就不過是強大一點的人而已,這樣的神明果然不值得向他祈禱。
人終究只能自己救自己。
因為神是不會來救你的……
可現在他被神救了性命。
不對,和神無關,他只是被這個叫李念的家伙救了而已。
神沒有救人的義務,所以李念也沒有救他的理由,但這人還是救了他。
這是他欠了他的。
即使李念也奪走了李舜生到手的盒子,說是要恩仇相抵,可那盒子怎麼可能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根本是不對等的東西,恩仇不能相抵,他還是欠了他。
欠了別人的,就是欠了別人的,這筆賬他記下了。
「銀,幫我把那些端過來。」
他攀著床鋪艱難的坐起,銀為他端來裝滿食物的托盤,他接過去,擺放在膝蓋上。挽起一勺蒸蛋放入嘴里。
「好吃……」
……
當李念特意在外面晃蕩了個把小時再回來,那兩人已經離去,留下擺放整齊空碗碟和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四個字。
多謝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