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什麼啦……」
由比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念不得不再次提醒。
「電影快要開始了,想說什麼就現在吧。」
「我說我說!」
李念這麼一催促,由比濱才趕忙回應,但還是想了想,才猶豫地問出句話。
「人家听說啊,小企他就住在李念同學你家邊上?」
「小企是……比企谷……」
每次說到這外號李念總要緩個半秒鐘才能反應過來指的是誰。
「我和他家是鄰居沒錯……這誰告訴你的。」
「諫山和我說的。」
「這樣啊……」
「具體是在哪里啊?」
是要問比企谷的家庭住址,什麼時候和那小鬼熟絡到這個地步了?
李念的瞳孔中閃過一縷疑色,稍作沉默,揣摩這話里透著的感覺,問了一句。
「……由比濱同學,你搞定比企谷那家伙了?」
可能問法有點奇怪,由比濱呆了一瞬間,然後紅了臉。
「哈?!人家和小企?沒可能沒可能!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慌忙而又胡亂的擺手否認。
李念自顧自的從這否定表示中讀取了意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果然是沒有搞定啊……」
想到那小鬼人前畏縮疏遠的態度,現在由比濱說這話,也難免李念有這疑惑,以為這女孩已經攻克了那死魚眼的小鬼不親近的態度,所以才有這一問。
但她似乎沒有。
「那你干嘛問他住址?」
「隨便問問!人家就隨便問問!」
「那我可不能隨便告訴你。」
「小氣鬼,不說算了!噗噗!」
李念笑了笑,但很快,他想到了些什麼,收斂了笑容。
由比濱一直對當初開學的事情耿耿于懷,基于這事,她對當事人的李念和比企谷有著感激之情。
李念能感覺到她一直試圖接近自己,他個人只感覺有些麻煩,但也明白這是一種善意。
他也知道由比濱也一直有試著接近比企谷。
但現在看來,由比濱的想法實現的並不順利。
這大概不是由比濱的問題。
由比濱是善于交際的類型,講句不好听的是善于逢迎,李念看得出來這孩子習慣在人前擺低姿態,釋,但確實該說這是很謙遜禮貌的態度——想和誰交朋友,放低身段,笑顏以對,並不含雜念,只是想親近,這有什麼可責怪的呢?
可有人確實不吃這套。
想著比企谷家哥哥給他的印象,李念嘆息般的說道。
「是比企谷的話,確實感覺不是那麼好親近。」
由比濱听他這麼一說,表情一僵,臉色顯而易見的暗淡下來,似乎有些悲傷。
「……就是嘛,小企他超奇怪的說,完全都不理別人,每次說不上三兩句話就跑開了,什麼嘛那是,簡直像是在躲著人家一樣嘛,人家感覺很受傷唉。」
「不是像,大概就是躲著你吧。「
「真的是啊!?」
「驚訝個什麼?我是沒見過你們說話,但你自己都這麼覺得的話那就肯定是了,說到被躲避著這點,我這邊也是一樣的,我想那家伙對誰都是這樣,不必太介意……」
那死魚眼在一群小鬼中算是挺顯眼的家伙,尤其是這家伙看著什麼書旁若無人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惡心……這顯眼也體現在他一直孤身一人這點上,就李念所見沒看到他身邊有什麼朋友。
他似乎真的沒有交到什麼朋友。
比企谷明顯有自閉的傾向,從這點上來說,由比濱叫他‘小企(自閉)’這外號,叫的很對。
那個樣子交的到朋友才奇怪。
「對李念同學你也是那樣嗎?」。
「當然。」
「這樣啊……」由比濱明白了李念的意思,嘟囔著︰「沒想到小企對朋友也這樣,真過分……」
李念听了這話,愣了一下,分析了一番這女孩話里上下文的內容承接與話里的主謂語關系。
「……比企谷的朋友是說我?」
「恩?是啊?」
「我和比企谷可沒熟絡到這種地步。」
「……唉?可是,小企說過你是他朋友……」
李念頓時驚了。
「啥?他說過這話?」
李念這態度使由比濱感覺一頭霧水。
「確實說過啊?」
「何時何地?」
「唉唉唉……就是開學那天啊?」
那個時間點上,更不記得和那小子有什麼交集啊?
李念感覺更加的莫名其妙。
那天他救了人之後就直接離開了,並不知道後來被比企谷當做了離開的借口,被那小鬼說成了是他朋友,由比濱信以為真了。
他想不通,也就不發表看法,一時沉默。
由比濱看不懂李念的心情,觀察他臉色,小心的問道。
「不是朋友……嗎?」。
「算不上吧,應該……」
朋友這個詞的定義很寬泛,數年相交是朋友,一面之緣也是朋友。
重點在于你當別人是不是朋友。
李念並沒有「擇友」的習慣,不覺得什麼什麼樣的人才有資格當自己朋友,但他確實沒有把比企谷當做朋友,也覺得比企谷不會當自己是朋友,本該是這樣。
由比濱的一句話讓他有點當真,感覺顛覆了對那死魚眼小鬼的印象。
其實這小子是那種暗地里特別悶騷的類型?是有好感但不會表達的那種人?
「這樣啊,原來李念同學你不是小企的朋友嗎……我還以為你們是……那小企這不是一個朋友也沒有嘛……」
由比濱越說越小聲,到後面已經是非李念的听力過人便捕捉不到的細小了。
「確實沒感覺比企谷在班上有什麼朋友,要說的話那小子的狀況確實很糟糕呢。」
「就說是這樣吧!」
由比濱突然情緒激動的湊近過來,著實嚇了李念一跳。
「……什麼?」
「李念同學你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吧?!」
「所以說什麼這樣下去不行?」
「就是小企這種孤零零的樣子啊!」
由比濱臉上的表情很認真。
李念大致明白由比濱找他是想說什麼了。
「啊啊,所以你找我是想討論解決比企谷這孤零零的狀況的辦法?」
「唉?也不是……」
由比濱也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不好意思的縮回身子,吶吶繼續說道。
「就是覺得小企一直孤零零的,看起來好可憐……」
「你這說法不就是想做點什麼嘛?」
「也……是吧。」
「那我勸你不要想。」
「為什麼啊!?」
「因為別人不一定需要。」
「嗚……?」
「就算你茫然的看著我啊……比企谷也許自己對這狀況挺中意也說不定?」
「哪有那回事啦,一個人很難受的啦,大家一起玩才比較開心哦?」
「是嗎?我是覺得那樣很吵。」
說著這話的時候,李念有意無意向三浦那邊瞥了一眼。
「啊哈哈,覺得很吵啊……」
笨蛋如由比濱唯獨在這方面很敏銳,明白李念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我有時候覺得你們很吵」。
以她的立場只能干笑兩聲。
李念繼續說道。
「總之,這世界上人那麼多,會有喜歡孤獨的人並不奇怪吧,說白了,不主動接近別人,不喜歡被別人接近,會變得孤身一人不是很正常嘛,不如說那根本就是想一個人呆著的表現。」
由比濱覺得李念說的很有道理,但還是感覺哪里有什麼不對,皺著眉頭「唔唔唔」的申吟。
李念搖搖頭。
他其實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隨意的,不負責任的評價著。
其實沒必要很認真的想。
話題到這里就該打住,但由比濱似乎無法釋然。
「還是感覺好奇怪啊……」
她很認真的苦惱著。
由比濱仍舊覺得應該做些什麼才好。
她是很認真的來找自己商談的。
「……」
李念困擾的撓撓頭,覺得該稍微多動些腦筋認真想想。
比企谷八幡……關于那小子,他的了解真的不多。
這人是在享受著孤獨嗎?
李念覺得是。
一個人呆著有一個人呆著的好,比較安靜,比較輕松,比較無所顧忌,理解了這點,便會享受于孤獨。
從這點上來說,比企谷應該就是這種人,要問具體是怎麼看出來的——這家伙看書時候露出來旁若無人的惡心笑容就是個證明了,雖然很惡心……但那無疑是樂在其中的表現之一。
但這樣下去好嗎?
這樣下去不好。
李念說之前說比企谷八幡的狀況很糟糕,是確實覺得他的狀況很糟糕。
人總該有一些朋友的,沒有朋友當然有問題。
李念反思自己的言語。
他覺得比企谷有自閉傾向,認為他既不主動靠近誰也不想被誰主動靠近,說的這小子視他人如洪水猛獸,仿佛那死魚眼骨子里自帶抗拒光環。
但其實並沒有那麼過分。
並沒有那麼無可救藥……
想起前些日子的體育課。記起比企谷說下次要請自己一罐飲料來著。
李念突然改變了些許想法,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不過,我其實覺得比企谷還可以搶救一下。」
「……啊?」
由比濱不是很懂他意思。滿腦子問號。
「我是說,我覺得由比濱你的努力是沒錯的,也許可以再多努力一點哦。」
由比濱楞了一下。
李念朝她輕輕笑笑。
也許漫不經心,但這仍然是一種鼓勵,一種認同。
于是女孩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用力的點點頭。
「嗯!我會的!」
關于某只死魚眼的討論也算是有了結果。
李念轉過頭。
露米婭正眼神明亮的看著這邊。
光顧著和由比濱說話,稍微的有些忽視今天的主角。
本來關于電影,應該是露米婭並不怎麼熟悉的東西,該有些事情要向她說明。
但現在。
李念朝她聳聳肩。
「只管看著吧,要開始了。」
他話音剛落,場間驟然變得漆黑,關燈了。
電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