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定是還要捎帶上一個人的,所以要先去校門口集合。
走在去往學校的老路上,步調和往常一樣,花費的時間也和往常一樣,就結果來說,眾人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個十分鐘到場。
這時已經有人等在那里。
但不是阿良良木歷。
「早上好,李先生,今天穿的真是帥氣呢。」
遠遠看見這邊的三人,微笑著向李念等人打著招呼的,是羽川翼。
李念一愣,停下腳步。眾人隨之駐足。
身後的神樂和黃泉面面相覷。
「那是誰啊黃泉姐?」
「羽川翼……應該是她吧?好像也是暑假那起事件中的相關者。」
「這位也要和我們同行嗎?」。
「不知道,沒听說過……」
她們只听說阿良良木歷要來。
詢問般向李念投以視線的時候,發現他也正皺著眉頭。
這女孩會出現在這里,對李念來說也是預料之外的。
說起來,確實那天和阿良良木歷對話的時候,羽川是在場。
當時與阿良良木歷做交代的時候,沒有詳細的說明今天要帶他去往那里,就是看到這女孩也在一旁,才不打算提及。
並不是刻意想隱瞞,只是本來,這事情性質上就不值得宣揚,覺得不需要向無關人等提及而已。
羽川是無關者。
她沒要必要去往那里。
她是沒有義理需要去到那里的,她在那起事件之中,是純粹的受害者,雖說某種意義上有咎由自取的感覺,但不管如何,她所處的立場和所做的行為並不需要擔負任何責任。
她與犧牲者沒有任何關系。
但她還是來了。
一瞬間的驚訝過後,又有些理所當然的感覺。
羽川翼會出現在這里,是很有她作風的事情。
但還有些想問清楚的。
可是在那之前,李念注意到了。
這女孩假期里仍是一身制服打扮,很奇怪,但更顯眼的是,羽川的臉上貼著紗布,似乎受傷了。
于是先問了這個事情。
「……那臉是怎麼回事?」
「唉?啊啊,是說這個啊。」
羽川伸手按著紗布,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笑著,吐了吐舌頭。
「不用介意,不小心摔到了而已,說出來真是叫人不好意思呢,到了這個年紀還會從樓梯上失足掉下來什麼的,我真是笨啊。」
「那確實是挺笨的……」
李念不疑有他,繼續說道。
「我幫你治療了,先摘下紗布來看看。」
「治療……?」
羽川露出疑惑的神色,一時沒明白李念是在說什麼。
「我姑且是個神明,這點事還是能做。」
「……哦哦!」
李念這麼一說,她就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掌,然後,試探很好奇似地問道。
「恢復魔法……之類的?」
「差不多就是那樣。」
解釋起來很麻煩所以不解釋了,李念不負責任的隨口附和這說法。
羽川不由得「哇……」的發出驚嘆。
雖說暑假里發生了那麼多月兌離常識的事情,但本來只是普通人的她,是不可能習慣的,事到如今再听聞,還是覺得很新奇。
「那就拜托你了。」
她伸手向紗布,要遵循李念指示揭下來,但觸及的時候,又變得猶豫。
李念看出這遲疑。想著可能是傷口嚴重,對摘下紗布的事情有所顧忌的緣故,便出口安撫道。
「放心摘下來就是了,至少得看看是怎樣的傷才能實行相應的術式,但想來不會變成不能解決的狀況,三秒鐘就能弄好。」
「……我知道的。」
像是還有些不放心——還是听話的摘下了紗布。
很嚴重的傷口——並沒有那種狀況出現,沒有皮開肉綻的地方,不過是腫起來的程度。
但是,這麼一眼看去的時候,李念就察覺到了。
這孩子說了謊。
這不是摔傷。
這是毆打傷。
李念眯起眼楮。
看到李念的這個反應,羽川一瞬間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像是在說著「果然被看出來了嗎?」……
但是緊跟著,她卻露出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笑容,微笑著說道。
「怎麼了李先生?露出可怕的表情啦,有那麼嚴重嗎?」。
「……」
李念沉默的盯著她。
應該也明白謊言暴露,卻不打算告知這邊真實的情況,那笑容仿佛面具,透著疏離。
不想談論是吧?
他人不想提及的事情還要去觸踫,就是多管閑事。
李念微閉上眼楮,也就放棄深究的念頭,搖搖頭。
「確實只是小傷而已。」
隨手在空中寫畫兩下,術式也就成型,然後作用。
從臉上受傷的地方傳來了清涼感,隱約的疼痛和腫脹感隨之迅速消退,三秒不到的時間,所有的不適便消失干淨。
好奇的觸踫著原本的傷處,按捏揉搓一番之後,再也沒有不正常的感覺,羽川也就明白已經徹底的治療完成了。
「這可真是厲害呢……」
微不足道的小事隨手也就做了,沒有再談論解釋的興趣,李念直接開始提問。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真是抱歉。」
明白自己是不請自來的,羽川首先向他躬身致歉,然後繼續說道。
「從忍野先生那里,听說是要去拜祭那位死者,就覺得自己也該來一趟,所以擅自就過來了。」
「覺得自己該來一趟?那可真是擅自的任性啊,那是與你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僅因為道听途說就過來了,小姐你可真是閑吶。」
「我也參與了那起事件,我認為自己也是有些責任的……」
「哼……我就猜是這麼想的。」
李念嗤之以鼻的輕笑一聲。
然後,揚起眉毛,表情突然的認真起來。
用著冷淡的語氣,李念緩緩說道。
「別太看得起自己了,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擔當的起他人死亡的責任?」
羽川一愣。
李念眼神淡漠的望著這自我意識過剩的小鬼。
「冤有頭,債有主,帳要算清楚,可沒有能分給無關者的份,要把責任向小鬼推卸,那我是得有多厚顏無恥啊,所以毫無根據的覺悟就別拿出來了,是這樣話,請你打道回府。」
被突然這麼批判一通,羽川有些不知所措。
「喂喂,你啊。」黃泉覺得李念這一通話說的有些過分,抬起手肘頂了李念一下。「干嘛說成這樣啊,羽川前輩也是一片好心嘛。」
「若死者泉下有知,被無關的家伙以莫須有的理由哭喪,也只會覺得莫名其妙而已。」
李念不為所動,絲毫不打算收斂。
「此行可不需要那樣的人跟著。以為是去郊游啊?」
是不知該如何反駁嗎?羽川沉默了。
黃泉見狀,無奈笑著要打圓場,向羽川說道。
「這家伙有時候就喜歡說些神神叨叨的話,別放在心上,不管如何,羽川前輩你的本意都是很好的。」
神樂也跟著幫腔︰「我也覺得,有心就是好事。」
李念插嘴︰「但是那本意是錯的。」
「你少說兩句啦……」
「李先生說的沒錯……」羽川突然說道,一邊苦笑起來︰「是我想的太多了,這件事情,我並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擔負任何責任。」
沒想到她會這麼認同李念的說法,神樂和黃泉一時啞然,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念看著羽川。
果然是聰明的孩子,這麼說了一通還是能懂的。
或者是她自己,也多少的有意識到自己人格的問題吧。
「那麼,我說到這份上,還要去嗎?」。
羽川深吸一口氣,平復了心情,想了想之後,回答說。
「我,只是覺得死去的那位先生很可憐,想去拜祭一下,這樣的理由也有錯嗎?」。
「那就早這麼說,準了。」
「好快!換個說法就能過了嗎?!」
「因為除此之外的理由都是偽物。」李念斷然說道︰「對羽川——對你們兩個也是。」
黃泉無語的看著李念,覺得這家伙今天確實有些奇怪……在奇怪的地方固執著。
「不是很懂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要懷著正確而誠實的內心去面對,這樣才算是有對死者的尊重和緬懷。」
「不明覺厲。」
黃泉覺得李念在說好像很有道理的大話。因為他其實沒說清楚什麼算正確什麼算誠實。
羽川和神樂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某些方面,李念確實有些奇怪的固執,他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對那人的死,無關者老實的悲傷就行,率直的憐憫便好,能這樣心懷悲憫的為無關之人禱告,已經是莫大的善性。
進一步去感覺到責任,擔負起責任,是涉事其中的相關者該盡的義務,要清算到位,不允許任何曖昧不清的東西存在其中。
不能少一個有關的人,也不能多一個無關的人。
所要糾正的只有羽川,羽川能明白就行。
李念也就不再多說廢話。
一番對話的結果,默認了羽川能同行。
「那麼阿良良木歷呢?」
「我們沒有一起,不過阿良良木同學應該快來了。」
這時察覺到一個熟悉氣息的接近,視線轉向某個方向。
看著從街道那邊小跑而來的青年身影。
李念猛地皺起眉頭,眼神突然冷冽起來,變得如刀般鋒利,甚至開始蘊藏殺意。
變得有些生氣——生氣這形容詞不準確,他的心底開始燃燒深沉的憤怒。
那個人是阿良良木歷,姍姍來遲的登場。
但現在的時間是將近十點,沒過線,沒遲到,算是準時,李念不至于因為這個生氣,更談不上憤怒。
他憤怒是因為他感覺到了那個氣息——那不是阿良良木歷的氣息,這家伙無論是作為普通人類還是作為吸血鬼的時候,氣息中都沒什麼強烈的特質。
他感覺到的是Heartunderblade的氣息。
羽川只是沒必要來,但這家伙,是絕對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