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賞花台。
二人相對而坐在石台前對弈,一枚黑子落下後,身穿輕甲的中年男子抬頭道,「陛下,您走的這一步是死路。」
「啊?」一身龍袍的中年男子露出恍然的表情,似乎才從思緒中走出來。
「陛下在擔憂?」
「將軍,其實朕以為不必在十里王駕時就跟皇帥挑明。」尹辰長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棋子道,「若是惹惱了皇帥……」
「陛下,您也知道這十里王駕是為誰而設的,萬民相迎迎的又是誰。」朝日容躍嘲諷地反問道,手中瑩潤的白棋被放在棋盤上的絕路上,「他就算是皇帥,也是個臣子而已,憑什麼享受著帝王的待遇?陛下,您已經被逼入絕路了。」
「可他不要皇位。」尹辰閉目嘆道。
「他的確不要皇位,他要的是報復你們整個尹氏!」朝~日容躍猛然站起來,走到尹辰跟前抱拳道,「如今先帝之元老只剩下微臣一人了,若再遲疑,恐怕微臣性命難保,他不會殺尹家人,卻不會留微臣的性命啊!」
尹辰手指一顫,朝日容躍說的不錯,那人就是要報復整個尹氏王朝,他已經被逼上了絕路了。
他抬頭看看四周冷清的殿宇,身為尚翼國的帝王卻落得如此境地,他的臣民卻在外參拜另一個人。
「陛下……」朝日容躍表面一副忠心為主的樣子,實則心中對這皇帝蔑視不已。
眼前這新帝二十五歲繼位,如今年過三十卻依舊優柔寡斷,膽小怯懦。被沈涯逼的下旨讓他那兒子以國為名,一步步退讓,直至讓那小子被封皇帥,掌控了整個尚翼。
他朝日容躍十六歲隨先帝上戰場,建功立業,二十五歲被封為鎮魂將軍,年紀輕輕便可與重玄侯沈涯分庭抗禮。他與沈涯斗了半輩子,最後竟輸在他兒子手上。
尹辰正要開口,忽然內侍來報,說太子派人求見,有急事稟報。
「快宣!」尹辰立刻慌了神。
「皇上!太子遣小的來通報,皇帥大人帶了雲澤少女回來,責怪皇上和朝日將軍不迎王駕,惹得雲澤少女發怒了!」
「什麼?雲澤少女!」尹辰一把抓住朝日容躍的衣服,「將軍,將軍,這可如何是好啊?他居然把雲澤……」
「荒謬!」朝日容躍冷哼一聲,「他尚翼說那是雲澤少女那就是了嗎?他有何證據?」
「我且問你。」他對那侍衛問道,「那雲澤少女長的什麼樣?可像傳言那般會法術?」
「呃……」侍衛被問的一愣,「長的是挺漂亮,但也跟我們長的差不多,也沒有多一條尾巴,至于會不會法術不清楚,不過……」
「不過什麼?」尹辰追問道。
「不過皇帥大人對那女子寬容的很。」
「會不會是真的?」尹辰面色蒼白。
「他要演戲,自然是演全套,不過是那女子寵了些,有何大驚小怪?」朝日容躍不以為意,尚翼其人心機深不可測,他栽在他手里不是一次兩次,卻總也看不透這人。
「可是……」侍衛苦著臉道,「那女子當眾狠狠踹了皇帥一腳後就騎馬跑走了,皇帥大人都沒有說一句話,反而去哄她了!」
這幾句話一出來,連朝日容躍的臉都變了色。那可是喜怒無常,殺人不眨眼的皇帥尚翼,從來沒有人敢對他一絲輕視怠慢。
曾有一名狂傲儒生在皇家宴席上醉酒後指責他竊國奪權,只手遮天,當時尚翼只淡淡問了一句,「本王只手遮天與你有何干?」
然後他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派人直接將那儒生全身的肉都切成了片,愣是將一眾醉酒的大臣們生生嚇醒了,一個個都是抖著身子出的皇宮,皇上也嚇得一句話也沒說。
他尚翼狂妄至極,絕不會因為任何事委屈自身,又怎會為了演戲而被一個女子當眾冒犯卻不發怒?
朝日容躍心里隱隱有了一個想法,卻不敢去承認,只能期盼那不過是演戲而已。
「速去備鑾駕,朕去迎皇帥!」尹辰匆匆忙忙地吩咐內侍,連把棋盤打落也不知道。
「陛下!」朝日容躍見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惱火,忍不住一聲斷喝,隨後看見尹辰驚訝的樣子才輕聲勸道,「陛下,若皇帥要殺我們,隨便一個理由早就動手了,哪會等到今日?又如何會因您不去迎接而生氣?」
尹辰茫然無措,「將軍何意?」
「他不過是想讓我們嚇的趕過去迎駕,可是您一旦過去了就等于承認了那雲澤少女是真的,同時也自貶了身價,在滿朝文武和京城百姓的見證下,對他尚翼俯首稱臣。」
尹辰一下沉默了,他是絕對不願意在他那小了十多歲的表弟跟前俯首稱臣的。但若是不去,日後他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陛下,既然已經決定了宣戰,那就無需後悔。」朝日容躍抬手指著那盤散落的棋局笑的陰翳,「勝負還未分,請陛下繼續。」
尹辰失神地坐下,「勝負未分……」
吳柯對尚翼的慢悠悠不理解,明明可以直接去皇宮找麻煩,為什麼要給太子時間去給皇上通風報信呢?
「你是不是才跟在她他身邊的?」李驍鶴受不了地把長頭發盤起來,一邊用手扇風一邊說道,「你不了解他啊~」
「什麼意思?」吳柯疑惑的問。
「你家主子,天降之蛇精病一條,他要的從來就不是誰勝誰負,而是要那種……」李驍鶴擦了把汗,努力找了個詞,「那種讓別人仰視,畏懼卻不得不臣服的感覺。」
「我告訴你啊,你瞧他走的跟裹了小腳一樣,他就等著太子的人去通報呢,你信不信一會你們的皇上就得過來接駕?」
吳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見她滿頭大汗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忍,內力是可以用來調節自身體溫的,但是主子將李姑娘的經脈和丹田封住,她根本無法使用內力。
「要不你拉著我的手,我用內力幫你降降溫,不然……」
不然我怕你一會又要扒衣服,吳柯吞吞吐吐地沒說出下一句,
「多謝!」李驍鶴一把抓住他的手。
周圍全都在跪迎皇帥的百姓們,就這麼看著屬于皇帥的紅毯路被這麼兩個完全沒見過的年輕男女邊聊邊鬧地走過去了,一路也沒個官兵什麼的攔著,他們也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心說這對男女也太傷風化了,光天化日的就拉拉扯扯的,太不像話。
于是尚翼到了皇宮前,看到這兩個人手牽手靠在皇宮大門前摟摟抱抱時,皇帥大人怒了。
「你們在做什麼?」
吳柯像被燙了一般甩掉李驍鶴的手,整張臉通紅,「主子。」
「借一下內力降降溫。」李驍鶴滿不在地搭著吳柯的肩膀,笑道,「本來吧,我是不用這樣的,如果我的內力沒有被封的話。」
「既然如此,那便隨本王一起住進盤龍殿吧!」尚翼笑的狡黠,「那里可涼快的很。」
「皇帥大人……」身後有官員想阻止。
「韋相國想說些什麼?」尚翼側頭問道。
身後那一身蟒袍的老人身子一抖,囁喏著躬身道,「沒……沒什麼,微臣想皇帥旅途勞頓,還是先回殿休息為好。」
「殿內已備好了冰塊解暑。」
「如此甚好。」尚翼滿意地笑了,對著李驍鶴伸手,「听見了嗎?請雲澤大仙移駕。」
李驍鶴抱著胳膊走到他身旁,卻沒抓他的手,說道,「移了。」
身後的官員們一陣悶笑卻不敢出聲,又驚又懼,看來這雲澤少女必是皇帥之屬了。
「皇帥,那陛下那邊?」有人斗膽問道。
「回殿。」尚翼跟沒听見一樣,走了。
問話那人頓時一身冷汗,身旁同僚責怪地瞥了他一眼,怪他不該多事。
尚翼國的皇宮以黑**調為主,整個城牆以玄色為底,紅色琉璃瓦為面,自有一股肅穆蕭殺之氣。
盤龍殿本不該存在于皇宮之中,因為它位于尚翼帝所居正殿的同一條中軸線上,它佔據了本來獨屬于皇帝的位置。
李驍鶴對尚翼國的這種二元制感到好奇和怪異,哪怕尚翼帝只是偽帝也好,他皇帥也不能如此肆無忌憚啊!
「本王就是如此肆無忌憚。」
耳邊忽然響起這句話,李驍鶴被嚇了一跳,扭頭卻看見尚翼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你的表情太明顯。」
尚翼摒退眾人後並沒有去見皇上,而是直接讓侍女帶著李驍鶴進了後宮。
「不是去盤龍殿嗎?」。李驍鶴一臉不滿地問,「這好像是傳說中的後宮啊!」
「一切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本王告訴過你。」尚翼負手站在眼前這座宮殿前,「在你真正起作用之前,先幫我鎮一鎮後宮吧!」
「還要不要臉了,做你老婆?」李驍鶴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旁邊的內侍和侍女倒吸一口涼氣,嚇得一身冷汗,這女子何人居然敢對皇帥如此無禮?皇帥等于這尚翼的天啊!
不怪這些人驚詫疑惑,以尚翼的狂妄之性,雲澤少女的事他雖沒想隱瞞天下,但這後宮里自然沒必要知道。
「李凡,她就交給你安排了。」尚翼意味深長地對她笑了笑,「該如何就如何,可別徇私枉法。」
「是。」李公公點頭彎腰地答應,心里卻在苦笑,就您這態度,他敢公事公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