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帥大人。」朝日容躍陰惻惻地看著走過來的尚翼,在看到跟在身後而來的李驍鶴時陰陽怪氣地加了句,「皇妃。」
李驍鶴心里很不痛快,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白眼,倒是對一臉正常的重玄侯驚訝不小,看來也是假裝瘋癲的。即使南烜沒有告訴她調查的結果,她也能夠確定了,玉紅盞的死的確跟尚翼先帝有關。
她看著這滿地的尹氏一族的尸體不知該說什麼,這對父子居然在許久以前就開始計劃了,實在令人心驚。
「韓相國,說說鎮魂將軍都犯了些什麼罪。」尚翼並沒有上前與沈涯說話,也不搭理朝日容躍,而是問起了韓淳風。
韓淳風言簡意賅,只說了兩個字,「死罪。」
「听到了,死罪。」尚翼輕描淡寫地說道。
「死罪?」朝日容躍詭異地笑了笑,「皇帥與重玄侯屠殺尹氏一族,亦是死罪。」
「屠殺尹氏一族?」尚翼漫不經心地負手而立,「他們是畏罪自殺的。」
在場一品大員都噤若寒蟬,只恨自己沒有耳朵聾了,或者干脆沒有參與祭天。
「你不也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的?朝日將軍不是還有一張未出?打著勤王的名號怎麼也不派出來救駕?」
朝日容躍目光一閃,「皇帥此話何意?」
「主子的意思是,你這支鎮魂軍似乎少了些人。」艷娘一身男裝打扮從李驍鶴身後走了出來,眼神犀利。
眾人見到艷娘出現顯然很是震驚,連朝日容躍也張口結舌。
「摩羅郡主!」
「她不是死了嗎?」。
「摩羅郡主怎麼會出現在此……」
李驍鶴也感到一絲驚訝,她沒有想到艷娘居然還有這樣一重尊貴的身份,並且,摩羅這兩個字听起來還有些耳熟。
「摩羅郡主早已死了,皇帥是上哪找來這麼一個相似的假冒貨?」
朝日容躍雖是這麼說著,但手心卻已經在冒汗。他了解尚翼,這個人從來不會做無用的事,將一切把握在手中,讓人一步步踏進他的圈套。
「朝日將軍,當初本公主出生時你還抱過我呢?您不記得了?」艷娘話說的親熱,但那語氣卻是冰冷的人,帶著深深的恨意。
「本將軍的確與摩羅王有故,但自從摩羅族叛國後,本將軍便與之斷絕了關系,此事舉國皆知,這並不能證明你的身份。」
摩羅之亂!李驍鶴腦海里迅速閃出了這四個字。她終于想起來了,在那篇中原之戰的策論中,白襲給她的資料就提到了摩羅這個族群。
坤域與尚翼都位于東部,兩者位置都偏滄瀾大陸的中央地帶,中間隔著一塊廣闊的平原,而摩羅族便是這片平原的統治者。
肥沃的土地,落後的小國,這無疑是極大的誘惑,尤其是對坤域和尚翼來說。
爭奪之戰很快爆發,戰爭伊始坤域先帝座下率座下大將刑天將軍蕭征憶迅速奪下了一半土地,眼看坤域勝利在望,然尚翼先帝卻忽然說服了摩羅部落投誠,此後坤域軍連連失利,最後甚至被迫退守城中。
這些都是世人看到的結果,而璇璣閣所記載的,則是因為尚翼先帝尹勛收服了摩羅族群而奪得了這場戰爭的先機。
當時的摩羅內部也存在著權力分歧,尚翼先帝選擇了扶持伽訶王,也就是後來的摩羅郡主的父親為摩羅王,以此得到了摩羅族群的助力。後來雖然這場中原之戰以坤域和尚翼平分中央平原為結果。
此戰之後,摩羅部落便完全歸于尚翼麾下,當時的摩羅王獨女也被尚翼先帝封為摩羅郡主,享有皇室公主的規格待遇。
摩羅一族本該有個好結局,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後來的事是李驍鶴在國子監上課時听辛牧提到的,也就是摩羅之亂。
尚翼宣帝崇寧十三年春,隋呈遺族判亂,重玄侯披甲迎戰,叛賊連奪辛欒,桓台,明樓三城,據辛欒而挾持重玄侯夫人玉紅盞。
這段歷史她曾在沈府听尚翼背過,但當時的她沒有想起來,原來叛賊便是摩羅族。
她轉頭看向尚翼,想起了她在沈府靈堂里,以及剛才的洞穴里對自己說的話。
「你以為我想進入雲澤是做什麼?李驍鶴,我也有想要的……」
「我的名字是我的母妃幫我取得……我不是指尚翼,是我自己的名字。」
她忽然有些同情蛇精病了。
許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尚翼忽然轉過頭來看向他,神色不像在山洞那樣,身上的衣服被換下,看不見肩膀上的傷口,依然是不可一世的邪肆皇帥。
她微怔,隨即想起白襲可能還在對方手里,不禁臉色又冷了下來。
「朝日容躍,我摩羅一族從來不曾犯上作亂過,是你欺騙我父王說尚翼帝要听信讒言要屠我摩羅一族,我父王白不得不起兵!」
艷娘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言辭如錚錚刀劍,直刺入在場所有人的心里。
摩羅之亂竟有隱情?在場的大臣皆是去遭雷劈,摩羅之亂可以說尚翼國如今局面的開始。重玄侯瘋癲,小侯爺以國為名,後來一步步成為異姓王皇帥,把持朝政,到如今的廢帝,滅族。
誰曾想到,二十年前的一場幾乎改變了整個尚翼,整個尹氏皇族的動亂,居然會是一場騙局?
「胡言亂語!」朝日容躍怒吼道。
「將軍莫慌,且听她說完。」尚翼意味深長地說道,「林中的鳥兒也不會急著飛走。」
朝日容躍臉色一白,「你知道?」
「知道什麼?」尚翼向前走了幾步,揚頭似毫不知情地問道,「知道坤域叛賊來我尚翼投誠將軍嗎?」。
朝日容躍驚恐地後退一步,一瞬間似老了十歲,「不可能,除了禁軍,黃泉衛,你不可能還有……」
尚翼輕蔑地笑了笑,「七國各不干涉內政,既然是坤域的叛賊,就該由坤域來解決。」
朝日容躍心一涼,「黑影衛……」
瑯山十二峰山腳下的一片森林中,譚明身後站著一隊黑影衛,與他並肩而立的則是神風首領,然而此時他沒有帶著面巾,若是李驍鶴在此便能一眼認出他來。
「初次見面,久仰了。」燕玄頂著張女圭女圭臉笑的格外天真無邪。
譚明冷笑一聲,「我們不是初次見面,就免了吧!」
對面站著的是他們的老熟人南碩,此時也是一身狼狽,不過一個時辰,他們便破了綠妖的隱匿之術,讓他再次體味到了當日被地靈衛打敗的恥辱。
身後的綠妖成員本就是流犯和江洋大盜組成的,經過坤域一役早已七零八落,如今也只剩下一半的人了。
「綠妖歸降。」
南碩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來的,他不甘心一次又一次輸在南明父子手里,但最重要的還是命,沒了命便什麼都沒有了。
「我只是幫手而已,具體拿主意還得看人家的。」燕玄笑嘻嘻地轉頭問譚明,「覺得如何?要答應嗎?」。
「哼。」譚明稚女敕的少年臉龐神色冷峻,他雖年紀小,但卻懂的不少,黑影衛作為坤域軍隊,尚翼過不可能讓他們大規模地派兵過來,此次他們經過尚翼的默許也不過帶來了十多人,還要依靠神風的幫助才能徹底碾壓綠妖。
南碩雖敗退尚翼,但只要他手中有綠妖這支力量,便後患無窮,若今日不斬草除根,那麼來日便沒有這個機會了。
「殺!」
「好啊。」燕玄嘴角勾起殘忍的笑。
白襲暈倒前的一剎那心中劃過一絲怪異的警惕,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人能知道他的弱點,畢竟就連璇璣閣都不會泄露他的一絲信息,誰還會知道他在那里,又會暫時失去反抗力。
而他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臨時搭建的營帳里,雖是臨時搭建的,但卻非常豪華,空間大小不必說,就連材料都是他熟悉的頂級流紫雲錦,身下躺的也是軟的雪緞,帳內的布置他也十分熟悉,當下心里就明白了。
「公子,你醒了?」桑寧掀開帳子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套衣服。
「嗯。」白襲低沉地應了一聲。
「那啥,公子,真不是我的錯。」桑寧見他面色不虞,心里陣陣心虛,「我已經夠小心的了,哪知道……」
白襲抬手制止了他,問道,「瑯山情況如何?燕玄可找到綠妖蹤跡了?驍鶴知不知道我的情況?」
「不知道。」桑寧一本正經地回答。
白襲抬眼看他,「第一個問題?」
「所有的問題。」
「出去跪著。」
桑寧立刻換上嬌羞的臉,「別啊公子,別這麼絕情嘛!」
白襲眯起眼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
桑寧瞬間正經起來,小聲地回道,「我被老夫人看住了,不過我是個好下屬,知道公子您擔心李姑娘,我一早就派人去傳信給李姑娘了,您放心好了~」
白襲點頭沉思,隨後忽然道,「請進。」
桑寧後背一抖,低頭站到一邊去了,
帳子被再次掀開,一個中年女子走了進來,身在荒山野外卻依舊一身宮裝,雲鬢高髻,容貌雖有些蒼老,卻是美顏白膚,容貌好似再完美不過,而那端莊威嚴的氣質讓人肅然起敬,不敢怠慢。
白襲點頭一禮,「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