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嗎?」。李驍鶴上前扶住他,實在不敢相信有什麼人能把他傷的如此重,虹越的武功可是遠在一流之上的。
虹越的身體下意識地後退,隨即頓住在那里,看著李驍鶴的手扶住他的胳膊。
「嗯。」他說。
「是……怎麼回事?」李驍鶴看著他慘白到虛弱的臉色心里一緊,雖然知道眼前這少年身份特殊,並且之前他臉上刻意的笑容也已經消失,似乎回到莫留山後也不再刻意去偽裝那種親和的笑容了。
虹越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著她,似乎在打量她,少年的清澈眼眸中出現了那麼一絲疑惑。
「你為什麼想知道?又不是你自己受傷了?」他問。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正常,就好似真的有疑惑一般,但李驍鶴真的被他這毫不留情的話給問的一愣,然後她低下了頭。
∼虹越好奇地歪頭看向她,「你又在哭……」
「哭你個頭哭啊!」
李驍鶴猛的抬頭暴喝一聲,然後一掌拍到他頭上,直接把他推的脖子往後一仰。
虹越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招給弄蒙了,他無比詫異地模著自己還隱隱作痛的頭,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人打了,除了龍瑤之外他居然被別人打了。
「我說你個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都瞎想琢磨些什麼東西?」李驍鶴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腦門問,「咱不算年齡就算輩分你也得喊我一聲師姐吧!我關心下你用得著這副德行嗎?」。
「關心?」虹越更疑惑了,「你又沒辦法幫助我。」
「哎呀我擦!」李驍鶴扶額,也無力再教訓他,「你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傷的這麼重?放眼七國之內也沒有人能將莫留山軒轅門第一弟子傷得如此重。」
「多謝。」虹越記得從雲曾說過對于別人的關心要表示感謝,但他卻是對李驍鶴搖了搖頭道,「你還不可以知道。」
李驍鶴蹙眉卻不驚訝,虹越雖年紀輕輕,但行事非常有條理,她也不再問下去。
「那你自己注意些。」她說。
「嗯。」虹越回道。
隨後他便越過她向前走去,李驍鶴回頭看著他的背影和虛浮的腳步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忽然虹越轉過頭來對她露出一絲笑
「若論輩分的話,你不是師姐……」他勾唇調皮一笑,「是師妹。」
李驍鶴︰「……」
虹越看到她一下子黑下來的臉後,心情頓時愉悅了不少,轉身腳步都加快了。
角落處,從雲地看著這一幕欣然一笑。
李驍鶴郁悶地看著他走遠,然後燦然一笑,轉身正對上含笑的從雲,他身後九層古塔,而她身後是俯瞰莫留山的神。
「此塔名凌霄。」他說。
李驍鶴怔然,凌霄……塔?
她抬頭仰望著這座古樸的九層塔,此刻如此接近的距離下,她完全看清了這座高塔的建築。數百米的高度,共九層,並沒有刻著凌霄二字。每一層的塔身上都雕刻著古老繁復的花紋,六角飛檐上各掛著一枚巴掌大的青銅鈴鐺,上面也有一些奇異的花紋,但由于高度問題她並不能完全看清,但這座古塔的第一層上的花紋她卻能看清的,那四周藤蔓纏繞的聖潔的異花,無比的眼熟。
她抬起手,看著手腕上的青銅手鏈上雕刻的異花,一樣的奇特,一樣的聖潔。然而不止這條手鏈,她的懷里還有這樣一朵立體的銀白色的花,她完全可以肯定,這三者都是同一品種的花。
「這是什麼花?」她指著那古塔上問。
從雲頭都不抬便回道,「此花名白猶。」
「白猶,白猶花……」李驍鶴嘴里喃喃地念道,隨後伸出那只戴著青銅鏈的手問,「當日你便是看到這青銅鏈便認出了我的。」
她的語氣十分篤定,這根青銅鏈是她在雲澤森林中得到的,顯然這件事莫留山是知道的,之前從雲是知道的,以至于他在第一眼看到她時便認出了她雲澤少女的身份。
從雲沒有說話,二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凝滯。當日所謂的緣分使然,如今卻道出了一切都是對方有目的的行為,雖不曾有過傷害,且也數次救助過,但性質便不同了,然而此事,從雲卻無法解釋,因為都是事實。
「驍鶴……」從雲喊道。
「這花代表著什麼?」李驍鶴打斷了他的話,轉移了話題。
從雲鮮少喊她的名字,上次喊她的名字還是那日在尚翼的瑯山上,每每喊到這兩個字,作為滄瀾大陸第一人,他的語氣卻是如此的苦澀無奈,讓她心里充滿了酸楚。
「它代表著……」從雲的目光越過她,看向了她的身後,神情崇敬而悵然。
李驍鶴心頭一震,嘴張了張沒說出話。
代表著什麼,代表著……神。
「那麼九層雲紋呢?」她曾在地下皇陵中听獠說過,九層雲紋代表著莫留山的地位。
「九層雲紋代表著神的無上地位,而白猶花……代表著她自己。」從雲似是嘆息了一聲,最終卻還是沒說什麼,而是轉身朝向古塔的青銅大門。
「隨我進來吧!」
李驍鶴沒有追問,沉默地跟了上去。
青銅門被推開的剎那,李驍鶴手上的青銅鈴鐺忽然響了一聲,不似平常那般清脆,而是像悠遠飄揚的鐘聲,如黃鐘大呂,如仙樂臨空,就像是這座古塔發出的聲音一般,沉澱了了千萬年的孤寂一朝尋得了心心念念之物的欣然喟嘆。
與此同時,整座莫留山的上空也響起了一聲悠遠的鐘鳴,幽遠而愴然。
習陵和浮寧,唐茗茫然地抬起頭,風之浣目光幽深,已走遠的虹越停住腳步,眼眸垂下蓋住了所有的思緒,身在刑堂的甘華眼中充滿激動,水光閃爍,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而在另一處靜謐的樓閣中,有人心頭一震,手微微顫抖著,最終溢出一句低嘆。
「終于等到了……」
此刻,整座莫留山都籠罩在這聲鐘鳴之下,凌霄古塔的九層飛檐上的青銅鈴鐺都震顫了一下,蕩出無聲的吟唱。
此刻所有身在軒轅門的人,都仰頭望向天際,聆听著這一聲鐘鳴。
一瞬間,李驍鶴又感覺到了那種舉世皆寂的孤寂悲哀,她差點再次流下了眼淚,所幸從雲拉住了她的手腕,她才意識到手上的青銅鈴鐺一直在不停地震顫,在從雲手中溢出的白光的覆蓋下終于安靜了下來。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麼回事?」
從雲沒有回答她,而是拉著她的手腕走進古塔寬闊的內部,坐在了蒲團之上。
「此處為凌霄塔,莫留山之所以被稱為活著的上古遺跡便是因為它。」從雲抬眼看著她鄭重地說道,「它,是神留下的。」
「神……留下的?」李驍鶴心神一震,隨即保持冷靜問道,「這一切與我有什麼關系?」
從踏出雲澤森林,她就一直走在迷霧里,所有人都在迷霧之外看著她卻什麼也不告訴她。
「莫留山需要你。」從雲道。
李驍鶴諷笑,「需要我的命?還是我的一生?」
從雲沒有接話只是默然,李驍鶴心中恐懼瞬間洶涌而出。
「不可能!我不可能在這里一輩子!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不會留在這里的!我要回去!我做了這麼多都是想要回去!我不可能留在這里一輩子!」
她猛的站起來喊道著,從雲也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听著她發火。
良久,李驍鶴像是累了般,無力地垂下腦袋,緩緩開口問道,「白襲知道嗎?」。
「知道。」
李驍鶴心一冷,隨後笑出了聲,「他知道,你們都知道,就我像個二傻子似的,樂呵呵地跟著來了莫留山!」
「我不會勉強你,鴻淵讓你來莫留山的前提便是不會讓你成為莫留山的犧牲品。」
「什麼?」李驍鶴詫異地問道。
「兩年,你只要待在這里兩年,之後便以游習弟子的身份回到滄瀾,回到你想去的地方。」從雲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是鴻淵提出的條件,他說你有不得已的原因必須離開。」
白襲……
李驍鶴鼻子一酸,心里酸澀無比。那日在尚翼國瑯山之上,她哭著對白襲說對不起,對他說自己的無奈,而他都記下了。
「坐下,默誦創源。」從雲閉眼打坐,「我在此陪著你。」
李驍鶴放下手中的包袱,將里面的東西都一一放好,拿起《軒轅決》時一樣東西忽然掉了下來,她撿起來一看。
那是一朵琉璃白色的花,夾在書里許久早已經被風干成一片,聞著有種淺淺幽幽的薄香,若有若無回味無窮。
這是……
「長相憶。」施茜說道。
她忽然記起了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在虞安城外的那個樹林里,白襲手執那朵琉璃白的花淡然的樣子。
「長相憶……」她閉眼低吟。
遙遠的神風國,純白色的皇宮門前。
「公子,扶風大祭司飛鴿傳書而來。」桑寧騎在一匹馬上,將一封信遞過去。
「燒了。」白襲穿著難得的黑衣鐵甲,手持韁繩坐在馬上,一身氣勢如出鞘利刃,鋒芒畢露,再不掩飾一分。
「啊?」桑寧一愣,顯然沒反應過來自家公子如此干脆的回答。
「笨啊你!」
一只手橫空伸出來直接把信抓過來,然後 擦 擦撕成碎片。傅輕蘿撕完順手灑了出去,然後抱著胳膊高傲地仰頭看他。
桑寧訥訥無言地看著,最後看向了白襲。
「無非是為白殿講和。」白襲神情冰冷地說道,「我說過會平了白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