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皇陵中李驍鶴曾看到過一段關于觀瀾王與空語王的戰爭幻象,按照滄瀾大陸的歷史來看,那應該是在亂古時代初期。
當時二人最後的那段對話讓她很迷惑。
「神話時代已經結束,她早已踏上了尋那人的路,而今百年已過,亂古時代也將開始,不知你我有生之年能否再見她一面。」
當時李驍鶴問了一句那個她是誰,觀瀾王說,是他們的神,滄瀾的神,而空語王則說是他一個人的神。
根據虹越所說,神從亂古時代便沒有再出現過,連莫留山也不知其去向。
她大膽地猜測,神話時代之後,那位神就為了尋找一個人而踏上了未知的旅途,或者,已經根本不在這個滄瀾大陸了。
她蹲在雕像之前,用手指模著那刻的深約三寸的四個字,觸手居然有一絲暖意,在如此寒冷的情況下尤其明顯。
她仰頭注視著眼前這座高大的石像,青色的青崗石泛著玉石光澤,女神的面容絕美而柔和,目光滄然而悠遠,仿佛在凝望著遙遠的天際,遺世獨立。
虹越的師父說的對,她看的不是莫留山,也不是滄瀾大陸,而是她等的那人離開的方向。
君臨且安,你來了方才心安。
這位「君」到底是誰?能讓這位創世女神如此決然地放棄了一手創造的滄瀾大陸而踏上了未知旅程,不悔地尋找。
而如今千年已過去,這位神到底有沒有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人呢?
「叮——」
耳邊的風中忽然夾雜著清脆的一聲,李驍鶴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手上的青銅手鏈,然而它卻沒有一點動靜。
李驍鶴微愣,隨即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寬大的裘衣里拿出了一樣東西。
一朵精致的銀白色花朵,在風聲呼嘯中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音,跟青銅手鏈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白猶花。
「叮——」
又一聲清脆之聲響起,然而卻不是來自手上的銀色花朵,也不是青銅手鏈,而是來自四面八方,無處可尋。
李驍鶴驟然抬頭,突然發現四周不知何時變了一番模樣!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土地,泛著焦黑色,像是被熊熊烈焰肆虐焚燒過,放眼望去皆是蒼涼的荒土,連一棵樹都沒有,李驍鶴迅速回頭,身後的軒轅殿也消失不見了。
毫無預兆地,這片荒蕪的天地間忽然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李驍鶴咬咬嘴唇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自從經歷過從廁所穿越到滄瀾大陸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如此震驚過。
她居然在轉眼之間到了這麼一片荒涼的地方,連丹朱也消失不見了,太不可思議了!
身上還披著厚厚的裘衣,肩膀上還有幾片雪花,耳邊靜寂的如同密封一樣,呼嘯的風聲也徹底消失。抬頭看了看頭頂上方火紅色的太陽,似乎連空氣中的寒冷也在減弱。
她蹲下來模了模焦黑的土地,居然真的有一絲炙熱感。她知道莫留山所謂的陣會產生幻象,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真的,並不像幻象,但陣只能讓人出現心中所想,也就是本來就有的東西,但眼前這些東西……
不對,她見過!
李驍鶴腦海中忽然劃過一絲靈光,這樣的場景她曾在見過,在第一次遙見到軒轅殿後的凌霄塔時,她的腦子里便曾出現過這樣一副情景。
而奇異的事發生了,就在她的腦中浮現出某個熟悉的畫面時,眼前荒蕪的大地上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頂立天地的黑影!
李驍鶴心中一驚,被這陡然出現的巨大黑影駭得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那巨大的黑影就像是蒙在霧中,慢慢地清晰起來,現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青銅色的塔身,雕刻著精細的紋路,神秘而古老,六角飛檐上掛著青銅鈴鐺,正對著她的那一面上,一朵碩大的奇異花朵,藤蔓纏繞,栩栩如生,仿佛盛開在無垠的天地之間,遺世獨立。
李驍鶴知道,那是白猶花。
眼前的這座青銅古塔同樣有九層,卻不是軒轅殿後的凌霄塔可比的。它的每一層足有千百米,整座九層塔頂天立地,雖遠在千里之外,卻如在咫尺之間。
「嗤——」
李驍鶴腳下一陣火燙的炙熱之感,直燒的她腳生疼。
低頭一看,卻發現不知何時腳下的土地已重新燃起了火焰,炎熱的火光直沖雲霄,滾燙的火舌直逼她的面門,她甚至感覺都能聞到頭發燒焦的味道,狂躁的心髒不斷跳躍著,李驍鶴徹底慌了,迅速月兌下了裘衣墊在雙腳之下。
她被火海包圍了!
倉皇間抬頭卻看見暗淡無光的天空之上忽然出現了無數耀眼的星辰,萬千星輝,璀璨而絢爛。那座仿如凌霄塔的古塔此直插那片星空,似乎登入了天極。
李驍鶴忍受著身上的熾熱與透過裘衣傳來的疼痛,站在無盡火海中不敢妄動,汗水一滴滴從額頭滴下,落在熾熱的焦土上,發出呲呲的聲音。
「 嚓!」
震耳欲聾的聲音如炸雷一般突然在頭頂響起,李驍鶴如驚弓之鳥整個人都顫了顫。
抬眼,頭頂的這片璀璨星空像是破碎的黑色幕布一塊塊裂開,萬千星辰紛紛墜落而下,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痕跡後,落在了看不到的地方。
眼前的巨大古塔像是浸了水漬的水墨畫卷,一點點變得模糊,忽而又清晰。腳下的這片大地出現無數猙獰的裂谷,像可怖的傷疤瞬間布滿了這片荒蕪的大地,腳下所及之處,盡是深淵。
不過彈指之間,那朵青銅白猶花開始慢慢墜落,巨大的古塔似乎發出了一聲悠遠的的嘆息,最後徐徐陷入地面之下。
李驍鶴抬頭仰望著那片崩潰的星空,她知道這片天地要崩潰了。心中的恐慌慢慢延伸出了漫天的孤寂,就好似初次見到凌霄塔時的悲涼與孤寂。
眼中隱約有淚光浮現,她一時忘記了被烈火焚燒的痛苦,忘記了腳下是萬丈深淵,看向北方的那片天空。
那里有一顆最明亮的星辰,周圍的星辰紛紛墜落,唯有那顆星辰依然不動。
心里的那份執著夾雜著不舍,她伸手朝向那顆星辰,一個名字縈繞在嘴邊,抬起的腳下儼然是黑暗的深淵……
剎那,笛聲悠揚而起,如開天劈地間的第一個聲音,如混沌初開的一株青蓮,猶如無盡洪荒之中一陣仙靈之樂。
李驍鶴猛然驚醒,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忽然恢復意識一般,她忽然睜開了眼楮,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荒涼的大地,塌陷的古塔,崩碎的星辰,無盡的孤寂……
耳邊的笛聲若有若無,但她卻不再害怕,心中的恐懼也在笛聲中逐漸消失。而眼前的這一切雖然還是一模一樣,她卻覺得似乎看的更加清楚了。
她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腳下的無盡深淵,淡淡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探究。片刻之後她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仰頭朝向崩潰的天極,萬千墜落的星輝,慢慢閉上了眼楮。
須臾,一點涼意在她的眉心暈開。
李驍鶴嘴角勾起弧度,睜開眼楮看著眼前的一切,緩緩抬起雙手,以一種怪異的方式交疊在一起,然後換了一個動作,接著又換了一個,隨後動作越來越快,最後已經只能看到不停飛躍的手影,瞬息之間居然換了幾十個動作。
最後戛然而止之時,她手上不停跳動都不曾發出響聲的青銅手鏈此刻忽然迸發出了清脆的一聲,空靈悅耳。
李驍鶴半蹲在炙熱的焦土之上,戴著青銅手鏈的左手重重地按在了地上,發出了陣陣焦糊的味道,但她卻像什麼也沒發生般,硬生生將手掌印在了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土地上,燃起白煙。
下一刻,這片天空發出了巨大的碎裂之聲,不同于星辰崩碎之聲,這一聲就像是喚醒沉睡之人的魔咒。
崩潰的夜幕星空開始變形,扭曲,荒蕪的大地慢慢變了模樣,熊熊燃燒的火焰也緩緩消散,視線里的火紅變成了白色為主的寂靜色調。
有冰涼如水晶的東西落下來,李驍鶴伸手接住,入手冰冷。
天色早已變暗,雪不知何時再次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
眼前依然是那座寂靜的雕像,創世女神目光悠遠看向遠方,身後凌霄塔高聳入雲,耳邊的笛聲早已消失。
「啾~」丹朱站在石像的肩頭,黑色的眼楮看著她,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低頭看著不斷飄落在掌心的白雪,李驍鶴目光變的幽深。
這片詭異的荒地一個人都沒有,如此玄幻的場景若非她在做夢就是又穿了。然而在那樣的火焰中,她肩頭的雪依然沒有融化,甚至還能感覺到雪的冰涼,如此情況下便只有一種可能。
幻術,李驍鶴眼神銳利,或者說是陣。
她看著似乎很無辜的丹朱沒說話,半晌之後她巡視了四周一圈,最後沉默地轉身走回了凌霄塔內。
「啾~」丹朱見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塔中,有些奇怪,隨即扭頭看向軒轅殿的地方,清脆悠揚地叫了一聲,然後撲稜著翅膀飛入了凌霄塔的天窗之內。
白雪飄撒而下,一道人影從軒轅殿的另一頭,走上碎玉凌川正中央的懸天橋,到盡頭時,縴細輕盈的腳步忽然停下。
身披青色長袍的人伸出一只素白修長的手接住了一片六角雪花,晶瑩剔透。
「這里是不能進去的奧!」
習陵好奇地看著眼前女子的背影,語重心長地勸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