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月華如水。
繼天傾女帝退婚後,白襲又傳來密令命神風軍隊秘密調往扶風國,全力攻打白殿。
傅輕蘿手持這一紙密令不知如何是好,他們雖然知道天傾退婚對公子來說有多大的意義,但他們在天傾已經花費如此大的心力,此刻貿然退兵怕是不能服眾。
對于傅輕蘿的顧慮,桑寧倒不甚在乎。
「你不是說要相信公子麼?」
傅輕蘿蹙眉,看向這偌大的兵營里數十萬將士,「如何說服他們?一昧地使用軍令來強迫他們,到時攻打扶風也只會適得其反。」
桑寧笑了笑,手指夾著那封密令道,「你沒看到麼?公子要我們秘密調兵行軍。」
「秘密……」
傅輕蘿腦中靈光一閃,看向周圍這數十萬大軍,「你是說……」
「然也!」
桑寧得意地抱著胳膊,笑的神秘莫測,「公子怕是一開始便打著逼天傾退婚的意思,實則目標還是白殿。這三十萬軍士有一半多都是那位神風帝的人,公子怎會帶著他們去執行密令呢?」
傅輕蘿勾唇笑的諷刺,「倒也是,那位皇帝大人可不會讓太子如意。」
桑寧上前一步站在數千營帳前,自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來。
銀紫漆面,邊緣有奇異的花朵藤蔓盤繞其上,中間刻有皇朝二字,不過巴掌大小的水滴狀令牌,竟隱隱有著君臨天下之勢。
暗軍榜第一,滄瀾第一暗軍皇朝!
「暗軍听令!」
淡而有力的一聲,整塊營地忽然悄無聲息地飄出了上萬道人影,密密麻麻地站在了桑寧跟前。
傅輕蘿驚訝不小,「看來你早有準備。」
「那是!」
桑寧歪頭朝她得意地齜牙,「我可是公子的心月復。」
傅輕蘿不屑地笑了笑,然後掃了一圈營地道,「我留下鎮守營地。」
「嗯。」桑寧點了點頭,然後手舉令牌對著面前上萬人道,「立刻趕往扶風國!」
上萬人同時抱拳,隨即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片營地之中,很快隱入黑暗之中。
傅輕蘿看著桑寧離去的身影,看了看手上某人臨走時塞的溫熱的小布包,笑罵道,「也不說塞塊肉,就知道塞番薯!」
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扶風國都城彌戈的一處寂靜街道上。
白襲少有地穿著一身黑色衣袍,踱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之上,如暗夜的使者。面色淡然,甚至帶著一絲笑意。
一步又一步,身後的城樓古老而滄桑,腳下的青磚卻光可鑒人,腳踩上去隱約能感覺到雕刻的隱秘花紋。
夜色濃的詭異,身後的城樓像身在水墨畫中的景象,縹緲無影,似乎一揮手就能將其打散。街道兩旁的屋舍都像虛影一般,影影綽綽,詭異莫名。
白襲好似什麼也不知道般,繼續一步步往前走,直到空曠無聲的皇城街道上,忽然出現另一個腳步聲。
身後一個人影的突然出現,似乎終于引起了白襲的注意。他停下腳步,卻沒有絲毫懼怕。
「你不該來。」那人低沉的聲音在這偌大的城中響起,卻出現了好似在空蕩蕩的大殿里才會有的陣陣回聲。
「好久不見。」白襲沒有理會來人話語里的陰冷之意,並未回頭便認出了來人聲音。
來人不再說話,靜謐的夜色變得光怪陸離起來,兩旁的街道房屋忽然扭曲起來,就像被手揪住的畫卷,連同身後的城牆也慢慢扭曲起來。
白襲轉身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全身都無法動彈,就像被禁錮了一樣。原本淡然的他這時也不免心中一提,身後陰森森的氣息逐漸靠上他的後背。
他知道這陰冷氣息是什麼,是劍氣。
「錚——」
一道白光劃過,血肉被撕裂開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響亮。
溫熱的鮮血滴落在腳下,然而那粗糙的青石磚不知何時已變成了繡著花紋的玉石班的地面。
冰涼而詭異。
「白襲!」
李驍鶴猛然睜開眼,後背一層冷汗,眼前是一間普普通通的房間。深吸一口氣,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從床上爬起來倒了杯茶水,冰涼涼的,一下讓腦子清醒了過來。
從莫留山下來後已經過了四天,她們昨晚才緊趕慢趕到達了坤域邊境的一個小鎮。
數九寒天,邊境的天氣更加寒冷,手中的茶水早已冰冷。抬頭看了看窗外,似乎才天亮,外面的街道逐漸熱鬧了起來。
李驍鶴就著水洗漱過後便推開門下了樓梯,樓下三三兩兩地坐著人,邊塞之地人少也荒涼,生意自然也只能這樣。
「醒了?」唐茗等人比她起的更早,見她過來將一碗粥推到她跟前。
「皇……嫂子,這包子不錯。」習陵笑呵呵地把包子送到李驍鶴跟前。
對于習陵的口誤李驍鶴也沒有糾正,心不在焉地接過包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
浮寧吃了口咸菜皺了皺眉,抬頭看到李驍鶴那樣子便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了?」
听到這話習陵也好奇地問了句,「對啊嫂子,你今天起的比平時遲了唉,昨晚沒睡好麼?」
唐茗聞言雖沒問什麼,卻也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眼。
李驍鶴隨口「嗯」了聲,繼續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東西,腦子全是剛才那個夢。具體什麼內容都不記得了,只記得那些血……
「我說嫂子……」習陵一臉無語地看著她家皇嫂愣是用筷子把白粥撈成了水。
「你用不用勺子啊?」
「啊?」李驍鶴茫然地抬頭,然後才反應過來,「不用。」
說完一仰脖子把粥喝完了,然後再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手里的包子。
習陵戳戳浮寧,「皇嫂怕是中邪了。」
「吃你的。」浮寧白了她一眼,然後看了看李驍鶴沒做聲,低頭吃自己的。
習陵這個沒心沒肺的不知道,浮寧心里卻是知道的。她可沒忘記李驍鶴是因為什麼而突然願意下山,現在這個樣子,無非也是在擔心那個人而已,看來強悍無比的雲澤少女李驍鶴也是有弱點的,
唐茗是最了解李驍鶴的人,浮寧知道的她當然也知道。她本就不願意李驍鶴下山牽扯到七國紛爭,但白襲出事,她知道這下如何也攔不住了。
「放心。」唐茗說。
李驍鶴怔了怔,隨即意識到她在說什麼,便點了點頭。
坤域是最接近莫留山東部的國家,白襲下山之後無論去天傾還是扶風,都一定也會經過這里。同時北疆秘密發兵坤域,他們必須提前打探到北疆從哪里進攻,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原因,她們才最先選擇來到坤域。
但是……
李驍鶴扶著額頭,但是她一來便做了那樣的噩夢,照理說她不該擔心的,白襲的身手少有敵手,怕只怕遇到白殿的人。
「啾~」
丹朱從門外擦著進來的客人頭頂飛了進來,動作像一支羽箭般迅速地落在李驍鶴肩膀上。
「哪來的破鳥!嚇死爺了!」那客人三十來歲,胡子拉碴,一身破舊的戎裝,腰間挎著一把刀,滿臉怒氣不耐煩地坐下了。
好在那人也只是心里不舒服發泄下,沒打算追究,也沒看到丹朱落在李驍鶴那桌。
小二似乎是認識那人,趕緊上前沏了壺茶,討好道,「張爺這是打哪兒來啊?這麼一身火氣!」
「他女乃女乃的!大冬天的愣是給爺累出這一身汗!
那軍爺把腰上的刀借了下來往油膩膩的桌子上一扔,然後抹了一把汗,嘴里叨叨咕咕,听小二這麼一問便抱怨開了。
「說是從天兆城那邊傳來的八百里加急文書,非要兩天之內送到居庸關去……」
那軍爺還沒說完,小二便驚道,「兩天內?那怎麼可能啊?這天兆城到居庸關,一個西一個北,遠的很呢!」
李驍鶴听的漫不經心,抬手將丹朱放在了跟前的桌子上,掐著包子喂它。習陵天生喜歡這些小動物,立刻湊上來模它。
「唉?丹朱怎麼流血了?」習陵忽然緊張地喊道。
唐茗和浮寧二人都沒怎麼在意,丹朱畢竟是鳥,出去玩總會不小心受些傷。
「我給它包扎一下。」唐茗道。
李驍鶴抬頭看到習陵手指上的血跡忽然心中咯 一聲,上次丹朱身上染血的時候便是越黎蒙難之時。
她正胡思亂想之時,忽然听那軍爺又絮絮叨叨地說道,「還真是同人不同命,這都是當兵的,姑射城駐扎的那群當兵閑的跟大爺似的,我特麼累的跟球一樣!什麼事兒這是!」
李驍鶴霍的一聲就站了起來,帶動板凳「嘩啦」一聲響,頓時惹來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唐茗皺眉,「怎麼了?」
李驍鶴沒回答她的話,而是走到那軍爺的桌前,「那封文書呢?」
「啊?在……」李驍鶴的氣勢太過嚇人,那軍爺下意識地翻了翻胸口後,才忽然反應過來,一拍桌子怒斥道,「哪來的丫頭片子?吃了豹子膽了啊敢對爺吆五喝六的!」
旁邊人看著情況不對忙勸了起來,那小二也上來拉李驍鶴,「姑娘你……」
李驍鶴沒心情也沒時間跟他們嗦,直接甩月兌了那小二,抓住那軍爺的手往後一掰右手直襲他胸口。
「你大膽!疼疼疼啊!」那軍爺大喊著,臉都疼的扭曲了。
小二剛才被她一甩都退出去兩三米,頓時便知道眼前這姑娘不是善茬,也不敢再上前勸了。旁邊客人也看出門道了,都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
李驍鶴三兩下掏出那封文書後便放過了那軍爺,打開文書後臉色立刻變了。
「怎麼了?」唐茗見她臉色不對,連忙走過來詢問。
浮寧和習陵也緊張地看著她,生怕是她們是想象的那樣。
李驍鶴臉色難看,「北疆發兵了,居然是從天兆城開始。」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客棧都炸開了鍋,叫那軍爺的臉都白了。
「北疆打來了!」
「北疆怎麼打來了?」
「王將大人不在國中啊!」
「什麼?」習陵急了,「不是從居庸關先打麼?」
「喬王居然從最近的地方攻打過來。」
浮寧神色凝重,「倒也是大膽,趁著南烜不在,居然堂而皇之地攻進來了!」
耳邊吵吵鬧鬧,李驍鶴本就混亂的思緒更加雜亂了,頓時一陣怒火上頭,她猛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那桌子「轟」一聲就碎成了渣,客棧頓時安靜了下來。
李驍鶴深吸了口氣,大腦飛速左轉著。
「習陵和浮寧立刻去趕去雲州調兵趕往天兆城……」
她話還沒說完,浮寧便打斷她,「從雲州調兵根本來不及援助天兆城……」
「不。」李驍鶴抬手阻止她說下去,「雲州的援兵只是用來增加獲勝機會,天兆城那邊自有人去營救。」
「真的麼皇嫂?」習陵激動地喊道,也不顧旁邊那些人驚訝的目光。
唐茗似乎懂了什麼,「你是指……姑射城?」
「沒錯。」李驍鶴臉上帶著一絲笑,「南烜應該早就料到了,只是似乎出了一些問題。」
「天兆城離這里有一段距離,而我們必須在盡快到達姑射城,我和唐茗騎白龍完全可以趕過去,習陵和浮寧立刻去雲州調兵!明白了嗎?」。
「明白。」浮寧二話不說拉著習陵便走。
李驍鶴和唐茗也都回去收拾東西,留下一群人張大嘴半天沒反應。
北疆,南烜,雲州,皇嫂……
他們都听到了些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