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蔓延至整片天空,北疆的古老皇宮慢慢被籠罩在黃昏之下。
王天虎完成所有事情從乘鸞殿回來的時候,天極殿還是大門緊閉,他知道敲了門也沒人會理,那女人估計還在大樹底下待著。
他抬頭看了看落日余暉一時有點感嘆,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北疆皇宮里享受著皇族待遇,對于回到純陽門的執念似乎也不那麼深了。
「參見王侍衛。」
兩個宮女端著飯菜走了過來,習慣性地將托盤都交給了王天虎。
「這是國師大人的晚膳。」
王天虎接過來時心想,事實上是他的晚膳,本來他也是過午不食的,結果被那女人帶的吃習慣了。
王天虎接過托盤剛轉身便听到那兩個宮女低聲議論著關于新國師的事。
「听說是不得了的人物……」
「長的很美的女子呢!」
「就是脾氣怪了點……」
「跟那天傾國師一樣……」
王天虎看了看飯菜,試探性地敲了敲門,卻一下把門推開了。
「好了嗎?」。
那棵大樹下沒有人,應該是回房里了吧。
「怎麼回事?去哪兒了?」
王天虎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一時沒反應過來,那把細刀還放在那里,人去哪兒了?
該不會……
王天虎回想到自己離開時那女人詭異的模樣一時有點心悸,該不會出事了吧!
「喂!人呢?」
「那個誰你在哪兒?」
王天虎心里那叫一個糟心,到現在連那個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這可怎麼找?
「得!還是要去找太後!」
晏城之外三千里的森林。
「啊!」
一聲嘶吼回蕩在森林深處,棲息在森林里的鳥兒全都驚飛了起來,下一刻森林深處忽然爆發出沖天的白芒,瞬間籠罩了整片森林,那些沒有完全飛出去森林範圍的鳥兒都停滯在了半空中。
森林深處,李驍鶴全身顫抖地站在白光之中,臉上布滿了游動的銀色紋路,一會兒從發鬢耳際褪去,一會又重新生長出來,圍繞著眼楮盤繞,就連雙眼也泛著銀色。
她睜大眼楮看著自己泛著白光的手,滿是驚恐。
那白皙的手掌此刻布滿了銀色,慢慢變成了流動的銀色液體,接著又變回原樣,如此反復,似乎下一刻這只手就要完全融化。
「不要,不要……」
她不能死,還不能死,她才踏出大荒山脈,還沒有報仇,還沒有見到白襲啊……
大荒山脈深處的那股神秘力量雖然給了她重生,但也給了她無盡的痛苦和可能再一次死亡的恐懼。
這股與創源相似的力量遲早會吞噬她,心髒的疼痛就像被撕裂了千百遍,那力量已經開始侵蝕她的全身。
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仰頭似乎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眼前。
「神……」李驍鶴眼神茫然地喃喃道。
神熟悉的臉笑看著她,「你不會死,別忘了你是為誰而來,這世界還有你所留戀的。」
「為誰而來……誰讓我留戀……」李驍鶴覺得腦子中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也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你……為他而來。」
神淡然一笑,讓李驍鶴想起來了拈花一笑的佛。
「君臨且安。」
李驍鶴下意識地跟著一字一頓念著,「君……臨……且……安……」
下一刻隨著白光的褪去,那些被靈靜止在半空中的飛鳥在瞬息之間就變成了一堆枯骨。
天空中無數化作枯骨的飛鳥如雪花般簌簌掉落在地,發出「砰砰」的聲音。
這毛骨悚然的一幕讓晏城外的百姓們大驚失色,如見了鬼般地往城內跑,大量驚恐的百姓驚慌奔逃立刻引起了城內守將的注意,很快便有人去皇宮稟報了這件怪事。
「一定是她!太後,我們趕緊過去!」王天虎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一听到這消息就覺得肯定是那個女人。
原束卿當即下令,「立刻派兵守住那片人森林不許任何人進入!金緒,帶御前暗衛隨本宮出城!」
「是!」
與此同時,這消息也傳到了喬王府,幾個人影飛快地從王府內躥出去朝城外而去。
王天虎一邊騎馬往城外跑,一邊在心里狂罵。
我不就出去了半天嗎?你至于撒丫子就跑到了三千里路嗎?你咋不上天啊!
原束卿帶領著御前暗衛飛速趕往晏城之外,心里的震驚絲毫不亞于王天虎。
晏城之外的那片森林離皇宮足足有三千多里路,距離王天虎送信到她乘鸞殿也不過三個時辰,李驍鶴居然能憑借腳力到達了三千里之外!
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趕到那片森林外時都被眼前的場景嚇的冷汗直冒,這真的是尸骨滿地的死亡之地。
「太可怕了……」
身後跟著策馬狂奔的金緒喃喃說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話。
眼前的這片森林一陣陣地爆發著奇異的白光,外圍的那一圈落滿了各種飛鳥的尸骨,是真的白森森的尸骨。
一個士兵試探性地將刀伸進白光的範圍內,結果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被攔腰截斷。
「她到底怎麼回事?」原束卿看著眼前的異象眼皮直跳。
「我也不知道。」王天虎沒有撒謊,關于那個女人的事他不知道,然而受傷的事也不能原束卿知道。
原束卿抿著嘴唇神情嚴肅地看著眼前的這片森林,身後是被攔在遠處的好奇圍觀的百姓們。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後,那森林里的白光慢慢地弱了下去,就在原束卿和王天虎面露喜色之時,那道光消失的剎那,這片踏入春季的森林突然變成了光禿禿的樹干,下一刻又變為了茂密的綠林。
然而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到了,在那重重枯木之深處,一個全身銀光的長發女子獨自站在那里看著他們,猶如仙人。
「里面有人!」
「有個女人!」
「是山神!」
「那是她嗎?」。原束卿雙目怔怔,雖然眼前的一切已恢復了正常,但她卻更加震驚了。
王天虎呆呆地回道,「是吧……」
原諒他如此呆滯,此時他心里只有個大寫的感嘆號。他知道那女人強,但不知道她已經強到了非人的境界。
他身後的原束卿慢慢握緊了拳頭,李驍鶴在北疆滯留為的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五年前亡者谷七國勢力聯手暗殺坤域女帝侯一事,元華必定也是參與者之一,當年亡者谷事件後,她就發現元華的鐵殺衛幾乎都是新人,一大部分的精銳都無故失蹤了,直到後來神風那位鴻淵太子孤身一人踏入亡者谷看到了那慘烈的戰場後,帝侯李驍鶴被暗殺一事才徹底被傳了出來。
「她死,你們死,她活,你們也得死。以我一生起誓,無論是帝王將相,亦或是莫留白殿,傷她者,我必殺盡!」
那個被稱為天子的男子通過璇璣閣這樣對天下人說,隨後在三日內,除了那位在七國之戰結束後回到莫留山的六皇子外,囚禁了神風的所有皇室,十日後又突然發兵攻打白殿,並同時暗中對天傾施以報復。
如今李驍鶴強勢歸來,再加上鴻淵太子,這二人絕不會放過元華,甚至依鴻淵太子的性格,絕對會遷怒北疆,到時……
「金緒。」
「屬下在。」
原束卿面無表情地說道,「封鎖這個森林,宣旨神跡降臨我北疆帝都晏城,此乃祥兆,本宮三日後祭天,宣攝政王陪同,敬謝上蒼。」
金緒听了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她,無論滄瀾哪一國,祭天都是一件只有帝王才能參與的事,也就成了權力交接的象征。太後竟然要喬王參與祭天大典,這等于間接詔告天下要將皇位讓于喬王。
「太後……」
「金緒,本宮是北疆太後,戾兒的母後。」原束卿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凌厲一如當初在尚翼國那時的意氣風發。
金緒忽然福至心靈,驚喜的雙眼中充滿了斗志,「是,太後!」
「啾~」
王天虎正看著這片恢復了茂盛濃密的森林有些煩心時,丹朱撲稜著翅膀焦急地朝他叫著,也不知道在這片林子上空盤桓了多久。
「帶我去找她!」王天虎立刻跟著丹朱跑進了林子里。
穿過叢叢灌木,一棵棵樹木,落葉與新芽同時出現在眼前,仿佛跨越了春夏秋冬,眼前終于出現了帶著瑩瑩白光的綠衣。
垂到腳踝的長發,一身綠衣泛著白色微芒,銀色面具被拿在手里,身子側著,頭微揚起,像是在看著這片森林之上的天空。
「啾~」
丹朱飛到了她的眼前,似乎在問她有沒有事。
李驍鶴伸手接過它,雙眼微垂,帶著一如既往的淡然。
王天虎楞楞地看了半天,甚至都忘了問她的傷和剛才的怪事。
「走吧。」
直到李驍鶴擦身而過時的一句話才點醒了他,原來不知何時她已走到他身後去了。
「啊,奧,這個你穿上。」
他默不作聲地跟上將披風遞過去,忽然就不想問她那些問題了。
李驍鶴沉默地接過去,露出的半只手背上現出繁復的半圓銀色紋路,看起來高貴而神秘,王天虎驚訝地抬起頭看向她卻猛然發現她的眉心也有銀色的圖案忽隱忽現,不過卻像是一朵長著藤蔓的奇異花朵,若不近看還真發現不了。
「收拾東西,三日後準備離開。」李驍鶴淡淡地說完便向森林外的一條偏僻小路走去。
王天虎一听傻了,這怎麼生個病忽然就改了個主意?
「對了,原太後剛才下旨說……」
王天虎吧啦吧啦說完了後,李驍鶴身形頓了頓後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後面納悶的王天虎沒有看到李驍鶴在一瞬間陰冷下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