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崇憬克制著自己的心,企圖讓自己的眼楮不去看這一幕,他轉過去,隱忍著對褚紅塵說︰「這一路艱險萬分,縱使你一身醫術絕世無雙,也決不可掉以輕心,你若死在外頭了,朕可不會去幫你收尸,听明白了嗎?」。
雖然他嘴里說的話似乎有些殘忍,但是褚紅塵跟在北崇憬身邊久了,又怎會不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對親近的,值得信賴的,北崇憬也不過是嘴上說幾句,其實可護短了。
于是,褚紅塵笑了笑,「諾,屬下一定快去快回,決不讓主子出手替屬下收尸!」說罷,他又恢復玩世不恭的笑容,一臉痞氣走出門了。
房間里只剩下三人,莫睿笙率先打破這安靜的氣氛,說道︰「我餓了。」
「哈?呵!你餓了,關朕何事?」北崇憬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弄得哭笑不得,不禁嘲諷道。誰知莫睿笙如往常般輕*松回嘴,「我餓死了,對你沒好處,你千方百計把我引來該不會就是像餓死我吧?」
「你!哼,莫睿笙,這里是朕的地盤,說話最好放尊重點,你可知換做別人這麼跟朕頂嘴,嘴巴早就被撕爛了!餓死你,那太便宜你了,朕要讓你生不如死!」北崇憬惡狠狠放下狠話,宛如鎖魂的閻王,駭人至極,可惜莫睿笙跟他交手已久,對他說的話早就習以為常,每次都說弄死自己,可自己還不是好好的坐在這里?
見莫睿笙一臉不屑,沉默著把他當空氣,北崇憬也只能是一臉傲嬌冷哼一聲,隨即奪門而出。
看來,北崇憬和莫睿笙不只是死對頭這般簡單,敢這麼放肆又讓北崇憬乖乖去干活的,莫睿笙似乎有點本事。
房間里終于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的獨處時間,莫睿笙終于是控制不住趴在雲織的身上環抱住她,雖然這樣的姿勢很累,但是莫睿笙卻絲毫沒有感覺到一樣,他此刻只想感受眼前這具身軀的真實,只想嗅一嗅眼前人兒的清香,只有這樣令他魂牽夢縈的熟悉的氣息,才能讓他徹底放松這麼多天來所有的枷鎖。
「雲織,雲織,織兒……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又何須這般受苦,對不起……」眼前一貫霸道的男人突然放松下來,猶如脆弱的草木讓人心疼不已,他只能一遍遍在她耳邊叫喚她的名字,才能緩解心頭數不盡的自責和悔意,雖然明知道雲織此刻的狀態听不見,但是他還是無法克制,這不止是說給她听,更是說給自己听,才能求得一絲心安,更何況,莫睿笙沒由來相信她會听見的。
他緊緊抱著她,始終不肯撒手,想到方才北崇憬說得話,便猶如刺一般狠狠扎在他的心底深處,
……你骨子里和朕相同的,你在利用她……
……你在利用她……
……你在利用她……
這句話猶如夢魘般纏繞在莫瑞斯的耳邊久久無法散去,他的氣息沉重起來,心里竟是止不住顫抖,若有天雲織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否還會如往常一般待自己好?不,這個答案,他不敢肯定,他甚至賭不起……
想到第一次和這丫頭見面,她天真善良的樣子,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光彩奪目讓人移不開雙眼,這讓原本攜帶目的而來的他開始動搖,開始沉淪,就像喝了一壺醇香四溢的酒一般醉了。
「雲織,不要恨我,千萬不要……」
說話間,男人好似失去所有力氣,頭趴在雲織的肩膀處無奈地閉上眼楮,銀白色的面具冰冷如雪,掩蓋了無謂的一切。
雲織做了一個夢,夢里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很久,她听到身邊不斷有聲音在耳邊說話,時而欣喜時而悲傷,時而狂怒時而痛苦,讓她想要睜開眼楮都做不到。
緊接著,她似乎再也听不到那些聲音了,畫面一轉,自己面前卻出現駭人的一面。
她看到有座宅子被漫天大火包圍吞噬,周圍土地寸草不生,到處血流成河,尸骨無存,而不遠處一個高高的寶座上,一個妖嬈的女人坐在上面冷眼旁觀,仿佛這王座下的尸骨她視而不見,一個男人來到她面前,嘴巴動著不知道在說什麼,她竟看到那女人眼角處緩緩流下幾滴血淚,那一刻,她的心不知為何撕裂般疼痛,仿佛那女人的痛楚轉移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拼命流出無數的淚水,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她拼了命想去看遠處兩人的相貌,卻是越想看仔細眼前越模糊,那兩人的臉好似被雲煙纏繞一般,但雲織心里頭那股痛卻是實實在在的做不得半點假,這時候,她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猶如魔咒般的聲音,它纏繞在她的耳邊令她頭疼欲裂。
「你是煞星!這一切都因你而起!緣起緣滅,你的殘忍讓所有人痛不欲生,你對得起這無數條人命嗎?」。
「賤貨!克死自己的親人,隱瞞了天下人的眼楮,你該死!」
「把世界攪得團團亂,你就是個敗類!」
賤貨!敗類!……
雲織顫抖著嘴唇,「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求求你們不要再說了!!」她瘋狂想要逃離這里,卻發現眼前的一切被漫天大火迅速吞噬,一切恢復如初,眼前又是黑漆漆的一片,宛如黑洞。
臉上濕噠噠的,是淚水的痕跡,她呆呆站在那里,腦子里沒了思緒,又是一個聲音響起,卻是一個溫婉柔情的女聲,「孩子,睡吧,這一切都是命,也是夢,睡了就沒事了……睡吧,這是你的命數,終逃不掉的,在沒覺醒之前,睡吧。」
這道聲音宛如優美的音樂,雲織的眼皮漸漸沉重,不一會兒,又陷入無邊無際的沉睡之中。
莫睿笙並未感覺到睡夢中的雲織有何異樣,只是依舊握著她的手害怕她再次在昏迷中做惡夢。
褚紅塵很快收拾完包袱就出發了,包袱里不過是幾幅貼身的藥方,和他形影不離的銀針以及此次采摘千骨曇的工具罷了,至于錢財等身外之物,他卻稀奇,竟是一樣都不帶。
千骨曇在那晶界山上,雖然未曾見識過那雪山尊者,也並不知那是否是個傳說,不過古書上記載的總歸是有幾分可信度的,晶界山距離此處十萬八千里遠,以褚紅塵的實力還不足以日夜兼程飛著去,所以,現在不急著去晶界山,當是回易學院,自己的住處那取些寶物左右傍身才是要緊,否則七天時間要到晶界山,堪比登天!
褚紅塵很快出了這白牙山,卻不知他身後北崇憬隱在暗處看著他離去,眼眸著不知什麼情緒,隨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面無表情回了。
來到門外,北崇憬不敲門,直接推開就進去了,發現莫睿笙一如往常坐在床邊,像一尊無趣的雕像一般一動不動,那雙面具下的眸子緊緊盯著雲織清秀可人兒的小臉,北崇憬心中一股莫名的醋意升起。
「不累嗎這樣盯著,她又不會跑,還是說,你是這樣故意做戲給朕看?」
若真是裝出一副關心體貼的樣子,那好吧,北崇憬承認,他真的被刺激到了,雖然被刺激的理由是什麼他很不想管。
他穿著魅惑人心的紅色,同莫睿笙穿著的冰藍相比較,還真是一冷一熱各有姿態,不過冰和火卻是相同的,冰會冰凍人的心,火會灼傷人的肌膚,兩個人滿身寫著生人勿近這四個字。
相比較起來,莫睿笙一身冰藍色的厚袍子,陪著銀白色的面具,既迷人又神秘,更加吸引人一些。
「你下次在我面前若不知道敲門這兩個字怎麼寫,那我不介意教教你,無禮的皇帝。」
莫睿笙方才整個人貼著雲織,若不是他早一步探到北崇憬的氣息,亦或者北崇憬故意不把氣息遮蓋起來,只怕自己這窘迫的模樣就要被他取笑了去了。
北崇憬本來听了前半句還有些不在意,但後半句的話卻愣是刺傷了北崇憬的心,也不知是如何踩到他的底線,他一下子就怒了。
「夠了!不要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教訓朕!你也不睜大眼楮看看這是誰的地盤,耀武揚威給誰看?朕如何做事用得著你來教?你若不爽大可不用在這里!」
這一刻,他像被拔了胡須的老虎,怒極必吼,整張臉因他的動怒看起來更加美艷,猶如那生而美麗的彼岸花,卻總是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偏偏這時候,門外傳來一個男聲,敲門聲隨即響起,「爺,奴才是送飯的,可否進來?」
這下子猶如踩到地雷,北崇憬正愁沒處發泄,低沉而冰冷的吼道︰「狗奴才!這地方也是你可以闖的嗎?!信不信朕立馬拔了你這沒規矩的舌頭!」
「噗通!」只是這樣一句話,嚇得小廝立馬在門外跪了下來,膝蓋撞擊地板的聲音格外響亮,那小廝連連磕頭求饒。
「奴才該死!爺開恩啊!」……
莫睿笙漠視這一切,開口道︰「氣什麼?以前的事我說過不要再提,你何必?你瞧瞧你的下屬都比你懂禮數,這殘暴的性子該改了吧?」
「閉嘴莫睿笙!你沒資格說這話,咱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休要放肆!」
「難道非要我抬出另一個身份壓你你這當慣了皇帝的嘴才能罷休嗎?丫頭現在這里你這是干嘛?!」
說到另一個身份,北崇憬血紅的眼眸才漸漸恢復正常,他冷哼一聲道,「總有一天,定要你跪著求朕去了你用這身份的資格!」說罷站在那里朝門外的小廝喊道︰「若送來的湯水有一滴灑了,朕可不止要了你的舌頭!」
方才殘暴的模樣仿佛從未出現過,他還是他,那個一如既往漠視一切的妖媚皇帝。
門外小廝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喜出望外,「沒灑沒灑,謝爺開恩!!謝爺開恩!」
說罷急忙推門將食物放在桌子上,正欣喜著要退出時,北崇憬突然出掌,還來不及反應,小廝已經飛了出去數十步遠,倒在地上口吐鮮血而亡。
終是見了血腥,莫睿笙看著北崇憬勾唇的樣子,沉默著,後者嘴角扯了扯一個弧度。
「你以為朕會听你的話?呵,做夢。」
再抬眼,遠處的尸體已經不見了,想必隱藏起來的暗衛收拾了吧,莫睿笙眼神冰冷看著北崇憬,自顧自起身去拿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