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口中說出來,洛奈感覺有些不習慣,臉上閃過一閃而過的異色,然後才說︰「沒關系,最近你太壓抑了,放松一下也好。」
而她听到洛奈的話後神情卻又黯了下去,再抬頭她深吸口氣並試圖使內心輕松一些卻好像沒有做到,墨大夫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不斷懸浮,擾的她扯不出個笑來。
她的心仿佛在陰暗與苦毒中浸泡的時間太久了,不敢放松,無法解月兌,就這樣短短兩個時辰的放松與自我解救恐怕也是她這一年之中唯一的一次。
「怎麼了嗎?」。見她有些出神,洛奈問。
蕭雪搖搖頭,臉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說︰「沒什麼。」
她能說什麼,什麼也不能說。
難道要說自己的右手毒發之時疼的要命?難道要說自己的右手已廢墨大夫建議截肢?或者或=.==者說自己是個身染尸毒的將死之人?
不,她才不會這樣懦弱的說出這些話,這些話要留著死了之後去地獄找閻王理論才是。
「蕭雪?」她又在出神了,眼楮中還帶著微微憤怒,這使洛奈不得不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啊?」看到眼前的手掌後她這才晃得將思緒拽回來,神色有些閃躲又有回過神來的解月兌,說︰「啊,我們走吧。」
雖然感覺此時的她有些奇怪,但洛奈還是沉聲應了一句就什麼也不說了。
凌晨已過,新的一年終于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來到了。
漸漸地,街道上的百姓越來越少,擺攤的小販也都在收拾著東西要回家,街道上那最後的幾發絢麗煙火也在前一秒升空綻放,然後化為了統一顏色的灰燼散于空中。
如今再看,一切的熱鬧繁華似乎真的只是一瞬的事,而此時的沉寂蕭索才將永恆不衰。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過了通往侍衛府的那條街道,蕭雪知道他是打算送自己回宮的。
兩人繼續向前走著,緩慢而悠閑。
街道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家家戶戶也都熄了燈休息,如今只有天上足夠光亮的殘月照著他們前行的路,而他們則都似乎很享受此時的安靜,默契的誰都不說話去將這份難得的靜謐打破。
在經過一條街道的轉角時蕭雪回頭欲將散在肩上的頭發順到身後去,可就在她將頭發攬入手中的剎那,不經意的回頭一瞥便令她的眼楮瞬的睜大。
她停住腳步,一句帶著驚恐又滿是驚訝的,「師傅?」月兌口而出。
听此洛奈也急忙回頭望去,可只看一眼就皺起了眉頭,轉頭再看著蕭雪時說︰「後面什麼人也沒有啊。」
後面一片漆黑,哪有什麼人?
洛奈說得沒錯,此時黑漆漆的街道上確實沒有一個人的影子。可蕭雪確定自己不會看錯,就剛剛那不經意的回頭一瞥間,她確實看到了自己的師父,謝神仙。
在月光的映襯下,他的雙手仿佛被折斷般無力的低垂著放于身體兩側,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很久都沒有梳理過的樣子。他的眼楮發著滲人的冷光,直直的看著自己這里,不,是瞪著自己!
「師父」蕭雪仍舊不相信,小步往回返。
她已經三年未見過師父了,之前還是好好地,而近來卻總是做一些恐怖的噩夢,夢中師父渾身血淋淋的來找自己,說要殺了自己。
她想,師父應該是遇到什麼劫遇了吧,他在等著自己去救他,所以才會夜夜托夢給自己。
現在又看到這個模樣的師父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靜。
「師父?」她又是低聲叫出來,在這寒風陣陣的夜晚听起來竟尤為可怖。
洛奈見她還往前走,立即伸手將她拽住,眼中神色警惕。
「師父」她一直在重復這兩個字,眼楮直直的望著前方的一座房屋的後面,在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拉力時竟反抗了起來。
洛奈見這情況不妙,又看前面的街道上空空如也,哪有什麼人?又想起此時午夜時分,正是陰氣聚集陽氣衰退的時候,此處定是有什麼鬼東西在作祟!
不能再讓她往前走了,洛奈急忙一個劈掌砍在蕭雪的後脖頸處,轉手將昏倒無力的她接入懷中。
洛奈看著懷中雙眸緊閉的人皺眉,心想近來這種在西域才會出現的幻術、蠱術出現的真是越來越頻繁了。
她這都已經是第二次被幻術所控制了,如若自己不將她砍暈過去的話,她將會被那藏在暗處的人帶走,靈魂永遠被鎖,而身體則會如同行尸走肉般被人控制直到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也不會有重新醒過來的那一天。
就如同她的師父,謝神仙。
「何人在此,出來!」洛奈抱著蕭雪將身體退到牆角,神色警惕的觀察著四周動靜。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血紅衣袍的嬌小女子映著清冷月色緩步走來。
她的雙手于身前相握,面容被一層薄紗遮住,而雙眼竟從出現開始就一直都在看著洛奈,既沒帶著殺氣又不冰冷寒徹,平靜且清澈,這讓洛奈心升疑惑。
他本以為這個紅衣女子會對自己說什麼或做什麼,而令他吃驚的是,她在經過時竟然就跟沒看見他一樣,眼楮也從他的身上轉移,一步一步朝著那個他認為有什麼鬼東西的地方走去。
「站住。」洛奈沉聲開口。
而听此話紅衣女子也確實站住了腳,她的頭微微後轉,眼眸低垂,開口聲音不慌不急,「有什麼事?」
一般來說一個普通女子在被一個陌生男人叫住的時候都應該有一瞬的恐慌才對,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時間,夜黑風高,普通的女人可不會在這個時候了還獨自一人出來。
「你就這樣走了?」洛奈一邊嘴角揚起,笑的邪氣又魅惑。
「不然呢?」
紅衣女子說完此話眼楮望向一處,只見那里剛露出來的額半截腦袋嗖的一下就又縮了回去,殘敗的身子隱在高牆背後顫顫發抖。
「剛剛你在看我。」洛奈此話說的肯定,聲音一字一頓。
紅衣女子將身子轉過來,眼楮看著洛奈說︰「這證明你也在看著我不是嗎?」。她面前的薄紗被一陣風揚起又轉瞬落下,洛奈也只是見到了那如她衣服般顏色的濃艷紅唇。
怡河的雙眼微眯,又打量起了眼前這個警惕的男人。
他究竟是什麼人?此時為什麼會在她的身邊
一時間兩人無語,都在打量著對方。「你懷里的女人醒了。」說完此話紅衣女子轉身就走了。洛奈低頭再看,蕭雪確實已經睜開了眼楮。
「這是在哪里。」蕭雪秀眉緊蹙,發現自己在洛奈的懷中後便急忙退了出來。
「還在外面。」洛奈此時再放眼望去,哪還有那個紅衣女人的身影,長嘆一口氣又看著蕭雪說︰「剛剛你又被幻術迷住了,不過現在沒事了。」
蕭雪一手扶著發脹發痛的額頭,點頭。
「你剛剛真的看見你師父了?」
蕭雪又望前方那空無一人的暗色街道,搖頭說︰「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她又想起剛剛看到的師父那不人不鬼的模樣,不禁在心中反駁自己的猜想,師父怎麼可能會變成那樣?那可是個最愛干淨的老頭子了呢。蕭雪忍不住苦笑。
「走吧,送你回去。」洛奈也長嘆口氣後說。
蕭雪點頭,兩人繼續行進的步伐,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街角。
此時的夜色更濃,殘缺的月亮上竟還染上了層淡淡的血色,一條被人隨手扯下來的薄紗在風中飛舞。
不遠處的一座房牆後面,那個身著紅色衣袍的嬌小女子手扯著一個老人的衣領緩緩向著房牆的更深處走去。
老人的衣服上仍舊掛著血跡,只是早已變黑便干。此時他的眼楮沒有一點焦距,神色渙散的隨著紅衣女子的手緩緩邁動步子,而女子就單手拉著他的衣領,像是在牽著一個活在自己腳底下的畜生,臉上掛著淺笑,陰森又滲人。
「真是不听話,」女子輕輕一用力就將老人甩倒在地,而她也隨後蹲下,又說︰「一對你放松看管就偷跑出來我該如何懲罰你呢?」
一听到懲罰這兩個字,任是一直空洞的眼神都染上了恐慌。
見到他這樣害怕的樣子,女子竟咯咯的笑了起來,「還知道害怕?」說完她的臉色就立即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如刀,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慢慢收緊,說︰「你還有神智!」
老人的身體又是一震。
「本以為對你關押用藥的時間夠長的了,你的身體與靈魂都已經歸順于我,沒想到你還真是不簡單啊。」
紅衣女子臉上竟又揚起了陰森的笑容,她的縴縴細手拍打在老人松弛又掛著血跡的老上,說︰「好吧,這次算是我的失誤。」
女子站起身子,垂眼俯視如同血腥玩偶的殘破老人,雙手緩緩伸進衣袖又緩緩退出來,再張開手,手心上早已放著一顆豆粒大的紅色藥丸。
這里面包著的就是那個推著同伴在深林中走了上千年的尸魅的最後一絲靈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