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齊放,彩蝶翩飛,同樣的風景像是回到了當年,可是終究回不了當年。
沒有了那個對他任性撒嬌的女子,沒有了那個看他不開心會安慰他的女子,沒有了那個依偎進他懷里央求他彈琴的女子。
又想起了當初穆天香說過,這里的景色像極了他們當初相遇地方的景色。
所以她對此地的景色才萬分偏愛。
他與她之間的故事,他又如何會忘記?
她喜歡這里,他也是,他卻從來沒有和她說過。
走到中央的亭子里,夜天宇眼前再次浮現了夢中的那一幕。
那喜愛鵝黃色衣服的女子怎麼和他任性,要來這亭子走一遭。
又是如何演戲,淚眼汪汪害的他滿心愧疚。
在他愧疚後,又如何溫柔的依偎進他的懷里給他安慰。
亭子里,又如何靠進他的懷里,要求他為她撫琴。
她要生產時,他茫然不知所措,呆愣愣的模樣清晰的浮現在眼前。
陷入回憶的夜天宇難得溫馨的勾起笑容。
走到琴前坐下,手指隨意的一撥,一曲《關雎》信手拈來。
琴聲悠揚,夜未央遠遠的听見就知道來自于夜天宇。
想著正好有事情和夜天宇商量,于是順著琴聲傳來的方向直逼涼亭。
靜靜的立在涼亭入口,夜未央在等,等夜天宇彈到盡興。
一曲收尾,夜未央拍了拍手掌走進涼亭,「父皇的《關雎》更甚以往。」
「夜兒?過來坐吧!」夜天宇抬頭,看見夜未央揮了揮手招呼夜未央。
跟夜天宇在一起,夜未央從來就不客氣,坐在石凳上,看見桌子上擺的葡萄,拿起就吃。
夜天宇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吃。
吃了幾顆葡萄,稍微解了饞意,夜未央才說,「父皇又在想母後嗎?」。
夜天宇不否認,點了點頭,「嗯。」
「真好奇母後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竟然能讓父皇如此惦記。」
夜未央托著腮,皺著眉頭認真思索著。
「你母後啊,你長的和你母後很像,只不過你母後看起來更柔弱一點。」
夜天宇眼神都開始迷離,想著初相見時,也是相似的風景,相似的涼亭。
那日大片的白牡丹盛開,隨著清風的吹來,蕩漾如海。
夜天宇只是路過,看見那麼一個亭子,就去歇了歇腳。
正待離開之際,花海的盡頭出現一個鵝黃色身影。
隨著身影的走近,夜天宇才看見那是個身姿縴細的女子。
在一片白牡丹的襯托下,更顯嬌弱,立刻激起了夜天宇的保護之心。
那女子直接來到夜天宇面前,張口就是質問,「你是誰?為何來到這里?」
一副嬌弱的樣子,看起來最是無害,誰知道一張口,說話如此任性。
夜天宇覺得好笑,決定逗弄一下她,于是拱手相問,「在下不知,這里竟是姑娘的地盤嗎?」。
原本料定這地方必然不是眼前的姑娘的,夜天宇才會有此一問。
哪知那姑娘臉皮甚厚,夜天宇剛問,她就答道,「是我的地方,怎麼了?」
夜天宇心中很是想笑,為她說話嬌俏的蠻橫,為她說話時可愛的神態,更為她說的可笑的話。
此乃幻月國境內,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夜天宇竟然不知,在他的國家還有地方不是他的。
于是夜天宇起了興致,「那麼,敢問姑娘,此地乃是幻月國境內,這地方不應該是皇帝的嗎?如何變成了姑娘的?」
哪知這小姑娘也有意思,听了夜天宇的話,考慮的時間都不需要,張口就答,「天高皇帝遠,若是皇帝在這,這地方就是他的,如今他不在這里,這地方就是我的。」
夜天宇無語,世間竟然有臉皮如此厚的姑娘,厚道……讓他無可奈何。
還好幻月的皇帝是他,還好他不想與她計較,否則這大逆不道的話,搖了搖頭,夜天宇懶得去想。
「姑娘,若是皇帝此刻就在姑娘眼前呢?」夜天宇搖了搖扇子,看著穆天香。
「眼前?我眼前可不就是你嗎?你還是別開玩笑了。」
顯然不信,這話說的,夜天宇听了心里郁悶。
「怎麼?不像嗎?」。
「當然不像。」那姑娘回答的毫不猶豫。
夜天宇大為好奇,「那姑娘且與在下說說,是哪里不像。」
「皇上應該是身材魁梧,面目威嚴,哪里會是你這樣輕浮風流,見到女孩還搭訕的模樣?」
夜天宇嘴角抽了抽,原來姑娘眼中他的形象是那樣的,他的印象卻是這樣的。
知道她不信,夜天宇也不再多說,就此告辭離開。
難得有這麼個有趣的小姑娘,期待再次相遇,夜天宇出宮的次數頻繁了許多。
他與她相識在春天,走過了春天,體會完夏日的炎熱,路過了充實的金秋,看完了嚴冬的飄雪。
他只是在宮中,很寂寞,她只是獨自一人,很孤獨。
然後他遇見了她,她走向了他。
相處的久了,夜天宇才知道慕天香身子不好,住到那樣一處地方,是為了養病。
因為靠近山,便于采草藥,所以她就住了過來。
當然不是她自己,她說是和爺爺一起住過來的,如今爺爺已經不在了,于是這里就只剩她一人。
直到後來,夜天宇永遠忘不掉,穆天香發現夜天宇就是皇帝時,目瞪口呆的樣子。
「盡管听過父皇說過很多次,但是也只能听听而已,很難想象出母後的模樣。」
夜未央不無失望道,成功令夜天宇收回思緒。
听到夜未央失落的話,夜未央幼年喪母,對穆天香根本就沒有記憶。
夜天宇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只是順了順夜未央的頭發,「夜兒,父皇會好好疼愛你,連同你母後那份一起。」
知道讓夜天宇傷心了,夜未央連忙收斂了情緒。
「父皇對夜兒自然是好極,只是夜兒思念母後,父皇千萬不要多想。」
想了想,還是轉移了話題,「父皇,夜兒有事情想和你商量。」
走到夜天宇的身後,夜未央把手放在夜天宇雙肩,輕輕的揉捏起來。
「我夜兒有事只管說與父皇听,任何要求父皇都會允你。」
「是嗎?父皇?」
這次的事情不同以往,夜天宇又豈會輕易答應?盡管夜天宇提前應允,夜未央還是不放心。
夜天宇對她向來有求必應,只是這一次說出來,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答應的吧。
「父皇何時對我夜兒出爾反爾過,夜兒只管說來便是。」
「是嗎?希望父皇真的不會反悔。」
定了定神,夜未央才正式開口,「父皇,我找禮官擇了日子,想下個月登基。」
果然,忐忑的說完這些,夜天宇沒有任何反應,靜默了許久,夜天宇才疑惑的問道,「夜兒,父皇還年輕,你這是做何?」
「師父都和夜兒說了,上次父皇生病與操勞過多有很大關系,夜兒希望父皇好好養病。」
注視著夜天宇的眼楮,為了表明她已經下定決心。
「可是夜兒……」
「父皇,你說過不會出爾反爾的!」
根本就不給夜天宇說話的機會,用夜天宇說過的話堵他。
再無話可說,夜天宇一聲嘆息,「夜兒,你決定好了嗎?」。
「嗯。」
「真的決定不回去天燼了嗎?」。
想了想,夜未央繼續點頭,「嗯。」
從決定離開,夜未央就沒打算回去,更何況已經是三年的光陰,她還回去做什麼呢?只怕那里早就沒有了她的位置。
「既然夜兒決定好了,就依夜兒吧,只是國事繁忙,夜兒勞累時或可找父皇幫你。」
答應歸答應,總歸還是不放心,而且也舍不得唯一的女兒勞累,夜天宇一萬個不安心。
哪知夜未央並不放在心上,只摟住夜天宇的脖子,「父皇就放心吧,夜兒能處理好,父皇只管吃喝玩樂,生活的快樂逍遙!」
雖然歷年沒有出過女帝,但是如今情況特殊,夜天宇只有一女。
就算已嫁做他人婦,如今不是又回來了,所以夜未央登基一事被宣布,朝堂幾乎無人反對。
偶爾有反對的,後來也因為實在沒有人選被擺平了。
早些年,家里有養女兒的,想把女兒送進宮。
可是因為夜天宇拒絕再納後妃,更是直接廢除了選秀,各位大臣最終沒能如願。
如今總算要換新帝,部分官員又開始打起了把兒子送進宮的主意。
以為夜未央總要納後妃,可是他們沒料到,夜未央依然沒能讓他們如願。
可憐的夜未央,如今還沒登基呢,就已經被惦記上了。
正在未央宮吃水果的夜未央,背脊突然一陣發寒。
擦了擦手,模了模脊背,嘴里嘀咕,「是誰在惦記著本公主呢?」
哪里知道這隨意一說,竟然成真,而且那惦記之人還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
鴛兒匆匆走了進來,「公主,尚衣局的人過來給公主量尺寸了,好做公主日後穿的龍袍。」
「知道了,你讓人進來吧!」把手中剩下的幾顆果子扔回盤子里,夜未央站起身往房間走去。
量衣服尺寸,站在院子里總歸不太體統。
不過從尚衣局來人量尺寸做龍袍開始,夜未央才更深切的感受到,她的自由生活真的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