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所化的白狐依然窩在被子里。它睡得正香,打著小呼嚕,連動作也不曾變換過。它完全不知道,它的主人偷偷跑出去,又悄悄回來了。
幻夜解除了對小白的催眠,但小白這一覺睡得太沉,依然沒有醒。幻夜摟著白狐親了一下,心里有無限的柔情︰親愛的小白,我回來陪你了……
在木星離開之前,幻夜就抱著白狐進入夢鄉。這一回,他沒有裝睡,而是真的太累睡著的。
次日,南宮家。
張愛珍出去買菜,南宮烈風回學校讀書,家里只剩下南宮秀風一個人。
南宮秀風昨晚從昏迷中蘇醒後一直躺著靜養,此刻覺得有點渴,便坐起來想去茶桌倒杯水。哪知雙腳還沒落地就暈得一陣天旋地轉,他眼前一黑,整個人沉重地摔在冰涼地板。
躺得太久的人,在醒來後是不能立即落地走路的,因為突然起來,血壓就會集中到下肢,造成上半身血液循環不足,大腦一旦缺氧就會暈。南宮秀風昏迷了半個月,一直躺著,更加不能突然起來,只可惜他不知道……
就在南宮秀風意識模模糊糊之際,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出現,把他抱起來。
感覺到那人散發出來的男人氣息,一身橫練結實的肌肉,南宮秀風憶起自己那段被侮辱的不堪經歷。當時,他就是被這麼一個大塊頭「抱」了……
他害怕得全身在抖,瞳孔一縮,憤怨地嘶吼︰「別踫我……」
「秀風主人,別害怕,我是羅青!我沒有惡意,我只是見你摔倒了扶你。」男人溫柔地在他耳邊安慰,扶他躺下,重新給他蓋了被子。
羅青?這名字很熟……
南宮秀風的眼眸努力聚焦,在逐漸清晰的視野中,他看到男人剛毅英俊的臉龐和古銅色的皮膚,那雙清澈無雜念的眼楮里盡是關切之意。
想起來了,星哥的確派了一個叫做羅青的人來保護自己。
但經歷了那種事,他心存陰影,已經抗拒任何人踫他。他本來就很虛弱,剛剛又受到驚嚇,臉色和嘴唇越來越蒼白。羅青給他蓋了被子,可他一點都暖和不起來,身軀仍在抖,額頭冷汗滲落不斷。
有些事情發生了,過去了,不等于傷害就會瞬間消失。昨天的笑容是裝出來的,只不過不想大家擔心。
突然受到驚嚇,南宮秀風再也忍不住了,鎖在內心深處的恐懼、悲傷和自卑像缺堤的洪水一樣沖出來,千瘡百孔的心靈再次被侵蝕……
一瞬間,所有可怕的記憶都襲向他!他掉進漆黑的泥潭,無數魔鬼的手掐他,撕他的衣物,嘲笑著褻玩他。
「不要啊!」南宮秀風陷入夢魘,痛苦地呻喘著,手不斷地抓,仿佛想擺月兌一切,卻又無力掙扎。
羅青分明看到被子底下那個瘦弱的人兒在顫著。
「秀風主人,你怎麼了?」羅青覺得有點不對勁,便把按住他的肩膀輕輕搖了搖。
但這麼大的動作完全喚不醒南宮秀風,他完全听不到羅青的聲音。兩行眼淚沿著蒼白的臉頰無聲地滑落。那雙美麗的瞳孔驚懼地收縮著,顯然精神已在崩潰邊緣。
「糟糕了!」羅青皺起眉頭。他知道,南宮秀風一定是落下心理疾病了。這種心靈的創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康復。
他在窗外听過幻夜撫琴,知道那琴聲對安撫南宮秀風的情緒很有療效,但幻夜已經被老大帶回去了,而且看幻夜的健康狀態比秀風還差,想要幻夜再出手,怕且不易。
羅青當機立斷,二話沒說,從被窩里執起南宮秀風的手,手心相對,徐徐導入自己的靈力。
「秀風主人,你放松點,很快就好了。雖然我的醫術不如老大高明,但我以前在血蝶宮跟道淵老頭學過醫,應該能幫助你。」明知道南宮秀風听不見自己的聲音,但羅青還是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話,為的僅是不想南宮秀風再到絲毫的驚嚇。
這種語氣就像哄小孩。他從前是一個殺手,而且還是殺手的教官。他殺過的人,比救過的人還多。他從來都沒有想象過,自己有朝一日,會用這種的語氣跟一個人說話。
而此刻他竟然竟然對待南宮秀風如此溫柔,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偏偏,他對守護南宮秀風這事並不抗拒,甚至很樂意,這種感覺是為何?
他是木星的奴僕,靈魂被木星掌控著,不能違背木星下達的命令。木星要他保護南宮秀風,他只能執行。
沒錯,一定是這個原因!這是一項不可違背的任務,僅此而已。
陷在夢魘中的南宮秀風以為羅青是曾經褻玩他那個人,不由得本能地想把手縮回,但羅青不放手他便無從掙扎,于是他絕望地抽噎著,嘴縫不斷重復著兩個字「不要」,表情十分痛苦。
看到南宮秀風變成這樣,羅青有些內疚。他深知道,南宮秀風只是一個普通人,經歷了那些不幸的事,難免留下心里陰影。而且,那件事才過去不久!他的傷口還在滴血,是自己的突然出現把南宮秀風嚇壞了。
如果南宮秀風有什麼閃失,如何向老大交代?這種事,絕對不能發生!
刷!羅青加大了靈力輸送的力度!暖流從南宮秀風手心延著手臂流進心髒。南宮秀風那顆恐懼不安的心剎那間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呵護著,他突然覺得沒那麼冷了。
暖流又從心髒向全身擴散,那些抓扒他衣物的魔鬼之手害怕這種力量,就像見光後煙化消散的厲鬼,隨著泥潭一起漸漸消失了。
南宮秀風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僵硬的四肢也慢慢放松不再掙扎。不久,他輕輕合起眼簾,安穩地睡著了。
見有效果,羅青不敢怠慢,繼續給他輸靈力。
南宮秀風做了一個很平靜的夢。他躺在溫暖的雲端里,很舒服。夢境里白茫茫一片,是那麼純粹,那麼安全,不會再有人害他,他終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他太累了……
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秀風才恢復意識,他慢慢睜開眼楮,看到羅青仍守在自己身邊認真地給自己治療,握著自己的手,給自己輸靈氣。
手心仍感覺到有暖流源源不絕的傳遞。正是這股溫暖的力量,把自己從可怕的夢魘中解救出來。
南宮秀風抬起疲倦的眼簾,努力地望了羅青一眼。男人正經得一絲不苛,剛毅的輪廓是那麼清晰。
羅青,不是那個人……他在明明在幫自己,自己為何要怕他?想到這里,南宮秀風用沙啞而微弱的聲音小聲道︰「羅青,謝謝你……」
「秀風主人,你覺得好點了嗎?」。見南宮秀風終于醒了,羅青關心地詢問。
「嗯……」南宮秀風紅著臉應了一聲,就害羞地轉側身不敢再望羅青。自己脆弱的一面全被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看到了,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會嘲笑自己懦弱嗎?
「秀風主人,對不起。剛才冒犯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害你受驚,萬望原諒。」羅青內疚地道歉。他知道傷害南宮秀風的是一個男人,而自己在這種時候驀然抱了他,難免會讓他心里不舒服。
「這不怪你,是我太沒用……」背對著羅青的南宮秀風用悲傷的聲音道︰「羅青,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我這個丟人的樣子,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需要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好起來……」
此刻,木星、葉小靈、幻夜,還有母親和烈風他們的臉在南宮秀風腦海里出現。因為自己的事,已經讓大家很擔心,尤其是幻夜,拖著重病之身來幫自己,自己又怎能令大家失望。至少,不能讓大家看到自己的眼淚,自己這張悲傷的臉。
南宮秀風這樣傻傻地鼓勵自己。
「秀風主人,請你放心,你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我會一直守在外面。如果你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我。」羅青筆直地站在他旁邊,謙卑地說著,聲音依然是那麼溫柔誠懇。
當南宮秀風再次轉過身時,房間里已經沒有羅青的身影。
接下來幾天,南宮秀風每晚都會陷入可怕的夢魘,重復那段悲慘的遭遇,他害怕鏡頭,害怕閃光燈,害怕那個大塊頭……他在夢中悲傷地哭泣。每當他絕望的時候,總會有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手,給他傳遞力量,帶他逃離漆黑的世界。
這個人便是羅青。
當南宮秀風睜開眼楮之時,房間除了他之外,依然沒有其他人。原來羅青怕嚇到南宮秀風,所以在他醒來之前就悄悄離開了。
窗簾在夜風中微微拂動。夜風很冷,南宮秀風的心卻暖暖的。
那日刮起一場風雨。望著窗外的風雨交加,電閃雷鳴,南宮秀風想到了那個守在外面日曬雨淋的人。
「羅青,我知道你在外面。能不能進來……」南宮秀風輕輕呼喚著。
下一個瞬間,那個高大而偉岸的男人已經出現在他面前。男人的發梢已經沾滿雨露,古銅色的皮膚沉澱了更加深重的顏色,但那雙眼眸依然堅毅剛直,忠心而清澈。
「以後你不必悄悄守在外面,在房間陪我就可以了。」南宮秀風微笑著問︰「我們能做朋友嗎?」。
那一笑,猶如古雅的水墨丹青;那聲音,猶如雨落青荷,羅青灰暗而平靜了很久的內心被一縷陽光照亮了。
朋友太遙遠,他沒有資格。他只是一個奴僕,一個靈魂為他人所掌控的奴僕,身不由己。但老大給自己的任務是守護眼前這個人。守護這個人,除了守護他的生命,還包括守護他的笑容嗎?
羅青沒有回答南宮秀風的問題,只是笑而不語。這是他這一生之中,第一次真心地對一個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