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余香的話,帶她來的面具人面面相覷,怕是真因為自己剛才那一拳打重了,將這女人打失憶了,可如何向主子交代。正要請罪之時,卻見主子撂下茶盅,哈哈大笑。
那笑聲充滿陰冷的寒意,明明是夏日,卻如同冬季三九天里的冰碴子,掉在人心里。
余香覺得這人笑的毛骨悚然,卻只能咬牙繼續裝傻。
「你還真是給了我一個驚喜。本以為一個習武之人找來的棋子,也不會有用,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那人一擺手,就有面具人從鐵門後面抱出一大塊冰,看樣子足有三尺厚。取冰的面具人手上裹了布,可依然凍的打顫。
余香沒看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下一秒自己的鞋襪就被人月兌了下來,那塊厚度三尺的冰塊被放在了自己腳底。僅僅一瞬間,那冰冷的感覺就從腳底到發根,渾身蔓延。
「啊——啊——」余香一聲連著一聲地大叫,可是由于腿被捆綁住了,無論如何掙扎都動彈不得,只不過瞬間,渾身的骨頭都好似要凍硬了。
那個人唇角上揚,滿意地看著余香痛苦的樣子,如同在欣賞一幅佳作。
好半天,那人終于緩緩開口道︰「夏日天熱,這冰鎮的滋味,可讓你涼快一些了?腦子是不是清醒了一點?」
余香的嘴唇都在顫抖,她拼命點著頭,渾身都在發顫。
「撤下去。」那人道,這命令讓余香覺得如同恩賜,冰塊撤走的一瞬間,余香的身體整個麻木下來,只有頭腦還算清醒。
「你叫什麼名字?」還是那個問題,但答案顯然變得不同。
「南宮天寧。」余香回答問題的語速快趕上那人提問的速度。
那人點點頭,非常滿意,「很好,你若是早就這麼听話,何必嘗那冰鎮的滋味。要知道,我若是想听實話,自然有一百八十種方法讓你講出來,乖一點好。在我這兒,嘴硬的人,都生不如死。」
「我明白。」余香開始配合,誰說屈打成招的法子不好用?這在余香的身上不就應驗了,有多少人抵擋得住這無數私刑?
那人又問︰「你和周子歡是如何認識的?」
「我是孤兒,沒有飯吃流落街頭,承蒙侯爺相救,便收留了我。」
「他收留你是為了做什麼?」那個人緊緊盯著余香的那雙眼楮,這不是一個這般年齡女子該有的眼神,有一股子堅定,又不知道打哪兒來的狠勁兒,他閱人無數,這種眼神卻從未在女子眼中見過。
余香抿著嘴唇,心中盤算著應當如何回答。她不想受刑,可也不想出賣周子歡。利弊權衡,孰重孰輕?
衣袖內的拳頭握了握,發覺已經有些知覺,余香才道︰「侯爺收留我是為了蕭夫人。」
這個答案倒是不在他的預料之中,故而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哦?為了蕭夫人麼,此話怎講?」
「蕭夫人一直將侯爺看的太緊了,侯爺覺得這夫妻情分成了負累,于是收留了我用來作為氣蕭夫人的情敵,希望我的存在能夠讓蕭夫人想開一點。」
「你不是在跟我說玩笑話吧,就憑你?」這話惹得他哈哈大笑,這人還真是喜怒無常。
但憑借這一點,余香心中篤定這人是朝堂之人,並且與周子歡、蕭芊芊二人認識。
「這沒什麼可笑的,情愛會令人盲目,所以我漂亮與否並不重要。」余香想要聳肩表示無奈,可是手被捆住了,于是她什麼舉動都做不出來。
「不,你還是漂亮的,就是小了點,周子歡的眼光還是不賴。」那人抻了個懶腰,轉身要離開,似乎想到什麼,又道︰「給她松開吧,對美人的待遇應當好一些,更何況還是個能夠挑撥關內侯夫妻感情的美人兒。哈哈哈……」
笑聲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余香的眼中,繩子被解開的一剎那,余香跌坐在地上,如同癱軟的布偶。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將事情想的有些簡單,並且太過輕敵了。這面具人的主子哪里是自己能夠哄騙得過的人?脖子上陳文浩送給她的那塊翠綠玉佩一直暖暖的,這成為了此刻余香身上唯一有溫度的東西。
余香的心中泛起一絲酸楚,她究竟是為何落得這步田地,又是如何走進了這個世人都避而遠之的迷局?是因為自己的貪心,還是如同念安法師所言,自己的執念太深了。
絕對不能倒下,不過是一塊冰麼,難道就能摧毀她在心中固守的信念嗎?莫說是冰,就算是刀山火海,她咬著牙也得熬下來。苦日子嘗了那麼多,她還沒嘗過甜頭,怎能甘休?
「給我取些吃食和水來,再這樣下去,不被你們折騰死,也要餓死了。」余香模了模漸漸有知覺的雙腿,扶著木樁站在來,手上被繩子勒出來的紫痕觸目驚心。
糟了,周子歡不在,玉凝膏也不在,這次怕是要留疤了。余香苦笑一聲,見面具人根本不曾理會她的要求,便又道︰「我能出去嗎?」。
這次面具人說話了︰「當然不能。」
「那你們還不快去取東西,杵在這兒等什麼?等你的主子來了,我好將自己又一次失憶的罪名安在你們頭上嗎?」。余香的嗓音有些嘶啞,但是那目光堅定不移,似乎她才是面具人的主子,這里的一切,歸屬于她。
面具人猶豫了一下,離開了,此時這間屋子內,便只有余香一人。
余香仔細觀察著這間屋子的構造,又敲了敲,見有回聲,心道都是空的。四處沒有窗戶,除了封閉的大門,只在上方有個小洞。當她看見這個洞的時候,忽然不再觀察,而是坐在牆角,雙臂環肩,微微顫抖。
地牢上方,有面具人正瞧著桌下的小洞,並將余香的舉動一五一十的匯報給那個人听。
「主子,她剛才敲了敲牆,然後蹲在牆角哭了。」面具人老老實實的將自己所見匯報給主人听,沒有任何分析與想法,只是將眼見的事物,復述了一遍。
然而許多時候,眼見為實的東西,未必是真的,你所固執認為的真相,也許不過是他人制造出來的虛假。
「哭了?是看逃不出去所以哭了嗎?若是這點事情就能落淚,那我真是高估了她的意志。」他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瞧著,唇邊卻又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忽而又問面具人道︰「赤鷹,你覺得這女人對周子歡的大計劃,重要嗎?」。
名喚為赤鷹的面具人轉身俯首道︰「依我來看,並不重要。那女人說了,她只不過是周子歡尋來調劑夫妻感情的棋子,跟大計劃應當沒什麼關系。」
听見赤鷹的話,男子心情大好︰「她連你都騙過了?你若是相信她的話,那這女人于周子歡而言便絲毫無用。那若是她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呢?她的心思,比你深多了。」男子本打算套出些話便殺了余香,可現如今,他改主意了。這女人若是能成為自己的棋子,何嘗不是幸事。
此時傳來敲門聲,男子召門外人進來。
「主子,軍營的飛鴿回來了,前日周子歡趕回了軍營,烏桓連夜起兵,軍心大散,怕是已無回天之力。」
男子听後心情大悅,拍著手道︰「很好,非常好。蒼天佑我,沒想到一切得來的這麼容易。」
「赤鷹,盯緊那女人,供她吃喝,其余她說的什麼話都不要相信,等我過幾日回來另行打算。」男子對著赤鷹囑咐道,他生怕自己一離開,那女人又不知道耍了什麼鬼心思騙過這些面具人逃出去。
他們有功夫,可沒腦子。
「綠豹,跟我回去。咱們是時候該為這位關內侯,好好吹吹耳邊風了。」
地牢內沒有陽光,只有數盞油燈將這里照的明亮,所以具體是個什麼時辰,余香並不清楚。
面具人送來了飯菜,雖然不算豐盛,好歹也是熱乎的,她已是心滿意足。
吃過飯後,余香忽然意識到身旁看守自己的面具人比剛才的時候狀態要松懈許多,起碼不再如同剛才一般直挺挺的帶著劍站在那兒,而是倚靠在牆邊。
這是為什麼?肯定不是因為自己,一定是因為那個紫色斗篷的男子,不在了。這些誓死效忠主子的人,只有在主人不在的時候,才敢放松吧。
余香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她的唇邊閃過一絲笑容,稍縱即逝。
「你過來,我問你話。」余香沖著面具人使勁兒擺手,自己卻一只手捂著肚子蹲坐在地上。
面具人見余香的樣子,哭笑不得,他在這地牢里看守過許多人,沒見過剛受了刑心還這麼大的,還敢指使他們。
「你哪兒那麼多事,老實呆著,還想遭些罪嗎?」。面具人冷聲呵斥。
余香一臉委屈道︰「我要去茅房,天知道你們打昏我後關押了我多久,我快憋死了。」
「就在這兒解決。」面具人面不改色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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