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應聲答道︰「喏,請孫公公放心,奴婢都記得了。」
等等,孫公公忽而想起還有一件事情要囑咐她。
「宜主姑娘,切記萬事不可太出風頭。」孫公公抿了抿嘴唇,看著余香的眼神滿是不確定,他這可是將自己的前途性命賭在余香手上了。在他眼里,余香可抵不上偉能穩重,除了一張臉蛋與那嬌柔身段算是明媚動人,其余的性情都不是討喜的模樣,就這麼讓她去皇後娘娘宮里,他還真是一百個不放心。
「喏。」余香依然與剛才一般模樣,乖巧回答,那眼神卻暗自瞥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偉能。「孫公公,若是再不給曹氏請御醫,奴婢怕她熬不過去。」
「小英子,帶宜主姑娘去見皇後娘娘。」孫公公去屋外喚了自己的徒弟來,吩咐道。
這一番事情都囑咐完了,孫公公才派人去為曹偉能請御醫。
肖樓將房門上糊的紙戳破了個洞,悄悄望著這院內發生的一切。孫公公跟那宜主嘀咕了些什麼,怎麼派人帶她離開了玉成館?那曹偉能出了什麼事情,還要請御醫?滿身通紅,該不會是瘟疫之癥?
想到這兒,肖樓渾身打了個冷顫,宮內若是有人感染瘟疫之癥,為了杜絕這疾病傳染,會將這整個殿內都燒干淨,以免傳到陛上。不只是整個大殿內的物品會被焚燒,一同燒毀的,還有人。
肖樓將自己指尖里藏著的白色粉末彈在地上,又用腳將那些粉末踩干淨。因為今兒早晨曹偉能幫著余香說話,她的確是想對曹偉能下藥,讓她知道這館內的其他家人子也不是好惹的,勸她休得多管閑事,卻不曾想,這一個晌午的功夫,她就暴發瘟疫之癥了?!
這疾病會傳染,自己與她在修竹館內共處了近兩個月,自己該不會也被傳染上了吧。想到這兒,肖樓大驚失色,想要沖出屋子讓御醫也給自己瞧瞧,又怕真被瞧出什麼異樣,下一刻便被下令燒成灰燼。
瞬間,肖樓坐立難安,今早上孟存菲被關進永巷了,此時屋內只有她一個人,她想要與人商量對策都無人可說。今早上她就怕極了,在余香床板下藏下了蠱的巫術人偶是她給孟存菲出的主意,雖然自己不知道孟存菲偷偷將人偶換成了布條,但說到底她才是那個主謀,孟存菲不過是個替罪羊。
她當時真是怕孟存菲將自己供出來啊,那去的是什麼地方,永巷啊,那地方如同人世間的煉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終是讓她命大逃過了早上的那一劫,現在好了,曹偉能的一場大病又將自己陷了進去,這事兒可逃不掉啊。
肖樓忽然想起什麼,將裙子的下擺撩起來系在腰上,跪在地上開始敲擊著每一塊磚塊。入宮前長兄曾經對她說過,這未央宮里許多內殿都是相通的,可能有地道,這許是能讓她活下來的辦法。
她跪在地上爬著,敲擊著,模索著,她敲了四十幾塊磚,都是實心的聲音。難道這玉成館內並沒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地道嗎?
床榻底下右面的那塊磚塊,是這屋子里的最後幾塊。若是這幾塊下面也沒有,怕是今日天要亡她肖樓了。
肖樓的手伸向了最後的那幾塊磚,輕輕用手背叩擊,這磚塊竟然發出了清脆的空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地道竟然被她找到了。
「肖樓姑娘,孫公公請您去院內。」正當肖樓喜上眉梢之際,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這地道的確被她找到了,可是為時已晚。
余香曾經在腦海中設想過皇後娘娘宮殿的樣子,她知道這應當是後宮之中最為繁華的地方,這里不僅代表著榮華富貴,還代表著不可逾越的地位和身份。不曾想到入宮兩日,她竟然有機會親眼目睹。
真正走到這立政殿時,余香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憑借腦海想象出它的樣子。那殿寬的似乎一眼望不到頭,整體色調是那麼莊嚴大氣,每一根柱子上都雕畫著鳳凰,而細看每一只鳳凰的姿態又各不相同,有臥著的,有飛著的,還有鳳凰相交而飛,盤于湖水之上……
余香在殿外候著等候皇後娘娘召見的時候,一直都在打量這些柱子上的鳳凰,唯獨不曾看見鳳凰站立于枝頭之上。
這可是避諱那句民間的俗話,「飛上枝頭變鳳凰」嗎?皇後都是天之驕女,自當富貴,忍不得這個?
一瞬間余香在腦子中猜想著許多可能,門卻在下一刻被人緩緩來開,讓她猛地一驚。
皇後的貼身女官芙蓉前來迎她,輕聲道︰「皇後娘娘召你進去,跟進來吧。」
「喏」,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屋子里站著的是身份無比尊貴的一朝之母,四周過于安靜了,安靜的讓余香這個一向鎮定的人,有一絲心慌。
余香邁著碎步,低著腦袋跟在芙蓉身後,這屋子似乎也是大得很,走了幾十步卻還不曾走到頭,直至芙蓉在前面停下,余香也在止住腳步。
「娘娘,這是孫公公送來的家人子。」芙蓉作揖道。
皇後心中還惦記著今日晌午在儲宮中與太子鬧別扭的事情,心中大感不快,找了《詩經》來翻看,想要寧心神,此刻听聞家人子到了,心中的情緒才微微調整了一些。她抬頭想要仔細打量余香的容貌,卻見這姑娘一直垂著眼眸,看不清長相。這身段縴細如蛇,想來樣子應當不錯。
「你是今年新入玉成館的家人子?」皇後詢問著,期待著余香溫柔甜美的嗓音。她想要的人兒應當能歌善舞,這才好勾住陛下的心。
芙蓉見余香進屋後好半天也不知道行禮跪拜,此刻皇後娘娘問話又好半天不知道回答,連忙暗地里悄悄推了余香一下,想讓她懂些眼色。
余香只覺得腰上被人推了一把,本就在愣神的她,被這一推沒站住,當即跪在地上。「奴婢宜主叩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借勢余香便行禮問安,想要彌補自己剛才的疏忽。
這一問安倒是將皇後娘娘問的一愣,心道你剛才想什麼去了?我現如今問你話,你又所言非所答。這讓今日本就心氣不順的皇後娘娘更覺煩躁,心道她若是指望這等女子可讓陛下回心轉意,倒也是笑話一樁。
「方才你不對本宮問好,現如今怎麼又想起跪下叩拜?玉成館的宮人們不曾教你們學規矩?」皇後娘娘的語氣微微不快,余香听出來了。
這三伏天,除了額頭上隱隱約約冒出來的汗珠,她的手心也開始往外冒著冷汗。她自小就想進宮,不只是因為宮中有著常人享不到的富貴榮華,還因為這皇宮是個讓人敬畏的地方,身份越高的人,越有不怒自威的本事。換者言,她就是想成為擁有這種本事的人。可是現在,皇後娘娘怒了,她該怎麼平息面前人的怒火?說到底,她甚至都不知道皇後娘娘是因何發怒,又該如何對癥下藥?自己接下來說的話是對是錯,她心中沒有半分把握。但如若什麼都不說,便是必死無疑了,倒不如一搏輸贏。
「回皇後娘娘的話,您乃一朝之母,其儀態威嚴。方才進殿時您沒有開口向奴婢問話,奴婢不敢亂講,怕惹您不悅。如今看來,倒是奴婢的骯髒心思,讓您不快了,望娘娘寬宏大量,饒了奴婢的小命。」
皇後猶豫了一下,而後道︰「你抬起頭來給本宮瞧瞧。」
余香緩緩抬頭,眼楮卻始終沒有對上皇後的目光,她的畏懼那麼明目張膽的做給了皇後看。
皇後望著余香那張略帶稚女敕的臉,看她的模樣似乎才跟三皇子差不多大,當年自己剛遇見陛下時,也是這般好年華。
那一張鵝蛋臉小巧得很,配上這幅縴細嬌弱的模樣十分般配,皮膚也白,模樣倒是生得不錯。
「你叫什麼名字?」皇後輕輕點了點頭,這話的語氣已經放緩了三分,似是在給余香留余地。
「回娘娘的話,奴婢名叫宜主。」說這話的時候,余香的眼楮漸漸往上抬,讓皇後徹底看清了她的目光。
美則美矣,只是這目光卻不如她的模樣一般柔弱,真是稀奇。
「宜主,今日本宮有一件要事想要托付于你,不知道你做不做得來。如若此事你幫助本宮達成,今日禮數不周之事,權當一筆勾銷。」
余香望著皇後的溫和的目光,心中卻隱約猜到這事絕對比惹怒皇後還要嚴重,當初周子歡也是語氣柔和的說了一句只需自己幫他個忙,現如今她人已經在宮里了。可是她又想起孫公公千叮嚀萬囑咐的話,「無論皇後娘娘要你做什麼,你都要應允,不可忤逆,不可違背,且要認真去做。」孫公公早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這是一個事先便商量好的局。想明白這事兒,余香抬眸神情自若,語氣謙卑道︰「皇後娘娘無論要奴婢做什麼,都是奴婢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