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公公偷喝了花嬤嬤熬給小殿下的粥,所以毒發身亡。那浩兒……
想到這兒,余香嚇了一跳,一刻也不敢停就往關雎殿跑去,心中千萬個祈禱,劉浩昨日千萬不要喝下那碗粥。
若是真的喝了,怕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慌張的要命,一路上跑時也不看人,只顧得上加快腳步,能夠早一點見到劉浩,讓她放心。
「砰」的一下,她撞上一個身軀,彈得她一下子倒在地上。
「大清早的,你這是要往哪兒去?」太子望著面前倒在地上的身影,眉頭一皺。
余香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口中念叨了一句︰「來不及了。」就又離開了。
「嘿,小丫頭,還真就敢一直不將本宮放在眼里!」太子覺得生氣,抬步跟在余香身後,想要看看她到底在胡鬧些什麼事情。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余香一直在心中喃喃自語,腳下一步也沒落下,終于瞧見關雎殿的牌子,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沒有時間欣賞這雕欄玉砌,她邁著步子就跑入正殿,一眼瞧見九兒坐在門口繡女紅。
「九兒姐姐,小殿下呢?」
余香的突然出現嚇了九兒一跳,道︰「小殿下生病了,御醫給瞧看呢,你跑這兒來做什麼?」
「九兒姐姐,你帶我去看看小殿下好不好,求求你。」余香的眼淚七零八落滴了下來,到底是晚了一步麼。
浩兒,我答應了要護你周全,到底是沒有做到。
九兒沒搞清楚余香這是中了什麼邪,只是推月兌道︰「小殿下讓御醫瞧病,你干什麼去?驚擾了怎麼辦?」
見九兒不肯帶她去,她也不多說話,起身自己跑了出去。這關雎殿的正殿就這麼大,她自己也找得到小殿下住的地方。
絲毫不理會九兒身後的召喚聲,她一個殿門一個殿門走了進去,終于看見了太醫令的藥箱。
「浩兒」,余香望著床上躺著的小小身軀,心頭一疼,撲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太醫令剛診完脈,正要寫方子,忽然看見屋內沖進一個人影,細瞧這人他認識啊。不就是關內侯府上刮骨療毒的那位姑娘,這姑娘的事跡已經在太醫署里傳開了,今日怎麼會在宮里見到?
「這位姑娘,可還記得微臣?」太醫沖著余香這樣說道。
余香望著劉浩慘白的小臉,虛汗遍身,哪里還顧得上太醫的話。她輕輕撫上劉浩的小臉,喃喃細語︰「浩兒,姐姐對不住你,姐姐來晚了。你怪我吧,我答應了你會保護你,可是我沒做到。」
「姑娘,皇長孫正在熟睡,你別吵到他。」太醫見余香一直在跟劉浩說話,于是出言相勸。
余香轉頭發怒,「別騙我了,他那是熟睡嗎?他這是昏過去了。你可還有救他的辦法,還愣在這做什麼?!」
印象里這姑娘沒這麼大的脾氣,這是怎麼了?
「姑娘,皇長孫沒有大礙,不過是感了風寒,服上幾碗姜湯,捂出汗來也就好了。」太醫見到余香一臉擔心,雖然不知何故,可還是出于本職解釋道。
余香以為自己听錯了,又反問了一遍︰「你說皇長孫只是感了風寒?沒有中毒?」
「什麼中毒?」這話將太醫也問糊涂了。
余香「哈哈」大笑,面對著殿門口開始磕頭,口中念念叨叨地說著︰「感謝老天爺,謝謝你讓我還有補救的機會。」
這一幕被站在門口的太子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她這是中了什麼邪?
余香沉浸在由心底涌現出的那一抹欣喜中,所以並沒有察覺到太子殿下一路尾隨她來往關雎殿,此刻正站在門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人一旦沉迷于某一種情感之中,五感便會逐漸變得麻木。若是按照余香以往警惕的性格,別說是太子尾隨她一路,只需跟上兩步,她便能夠察覺。
「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到訪,罪無可恕,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太醫令突如其來的一聲問安驚到了余香,她用那雙含著淚花的眼楮望向門口,正對上太子不解的目光。
「你怎麼也來了。」余香用袖子將淚痕抹了抹,詢問道。
這話余香自己覺得沒什麼,此時見劉浩無大礙,心中高興,便忘了跟太子稱規矩。
這話太子也覺得沒什麼,余香一貫不守規矩,這也不是頭一遭,適應了就好。
可是太醫令可沒見過這等場面,敢問天下,除了皇上和皇後,哪個膽敢跟太子不用敬語?這侯爺府出來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麼來歷,竟敢這麼放肆?!
「太醫平身吧。浩兒這是得了什麼病?」太子走到屋內,望著床上躺著的小劉浩,見他抿著唇,沉睡著,伸手模了模他的額頭。見不燙,心道沒有發熱,不必擔心燒壞了身子,這才放下心來。
太醫雙手抱拳,恭敬回稟︰「回太子,皇長孫只是感了風寒,喝上幾碗姜湯,捂點汗就好了,您不必過于擔心。」這對于太醫而言,是個小毛病,一碗秘制的姜湯下肚,保準明兒個這孩子又活蹦亂跳了。
「風寒?這大熱天的,怎麼會感染風寒呢?這杯子蓋的這麼厚,會不會捂壞了呢。」太子蹙眉,伸手掀開劉浩的杯子模了模,見整個人都是濕乎乎的,更覺得此辦法不妥。天氣炎熱難耐,大人都覺得熬不過,更何況是個孩子?這蓋上一層棉被,還不是要將孩子捂化了。
「這被子不能掀開啊,若是外面吹進來一陣涼風,那冷熱交替,皇長孫只怕是病得更厲害。殿下放心,這不是個嚴重的毛病,指不定是皇長孫年幼貪玩,光著腳在地上行走,著了涼。」
听太醫這麼說,太子心里嘀咕著,這事兒還真是沒準。自己就有個光腳走路的癖好,保不準兒子也遺傳。
「安貴妃呢?誰瞧見了?」這孩子生病,為人母的跑哪兒去了?平時若是訓斥婢女、妾室的時候,哪兒都瞧見她,這真到自己孩子生病的時候,怎麼連個人影也瞧不見?還不抵一個外人著急呢。
想到這兒,他瞥了余香一眼,見她還跪在那兒,腦袋回頭盯著自己瞧。
「你蠢不蠢,本宮都讓太醫起身了,你不知道跟著一並起身?跪著又不嫌疼了?」太子佯作嗔怒,語氣卻是心疼的。
余香干笑一聲,站了起來。也不上前,就站在原地望著劉浩的小模樣,心中盼著他能夠快一點病好,活蹦亂跳的拉著她的手,喚姐姐。
「回殿下的話,夫人去給小主子熬姜湯了,她說外人熬出來的東西,她不放心。」角落里有個長相不起眼的婢女唯唯諾諾走上前,回答道。
听見這個答案,太子心中多少是舒坦了一點。
病看完了,藥方寫完了,太醫跪安要走,卻被余香留了下來。
「太醫且慢」,余香說完這話面向太子又一次跪了下來,道︰「太子殿下,奴婢有要事跟您稟奏,望您與太醫令大人听奴婢一言。」
「什麼事情大驚小怪,動不動就跪下……等等,該不會又是樂子中毒身亡的事情?天寧,本宮問你,這事兒你還有完沒完?」太子覺得不耐煩,說過不要讓她管這閑事,怎麼就不听勸呢。
「陛下莫急,听奴婢把話說完。您昨兒晚上只听奴婢說了前半段,所以聯系不上真相。今兒早上,奴婢跑去了廚房,了解了故事的後半段。奴婢假借您的名義,審問了廚房內的廚娘們,詢問她們昨日樂公公去廚房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她們猶豫半天,最後回答說,樂公公偷喝了花嬤嬤為小殿下熬的粥。那粥香味撲鼻,樂公公聞到後沒有忍住,所以不顧勸阻將那粥全都偷喝了。所以就有了那一嘴的水泡,所以就有了他後來正殿門口的中毒身亡。」余香努力想讓自己的語言表達得更加清楚一些,證據確鑿,可以抓人了。
「你這些推斷都是自己的猜測,並非證據。那碗粥此時在哪兒?花嬤嬤下毒又有誰看見了?不能因為你一個人武斷的認為花嬤嬤在粥里下毒,本宮就判罪于她,這對花嬤嬤來講不公平。」太子深思熟慮過後的一番話,險些氣得余香吐血。
一個下毒欲要謀害皇長孫的人,跟她有什麼公平可談?那下毒的粥都被樂公公喝掉了,人都死了,我又上哪兒去給你找證據?
余香瞪著眼楮,恨太子怎麼就听不懂她說的話,「太子殿下要證據,那就將樂公公的尸體抬過來,咱們請太醫當場驗尸,看看是什麼毒藥,來自哪里。再者,可以讓花嬤嬤站到樂公公面前,看著那死不瞑目的尸體,當面對質。」
「樂公公是中毒身亡,誰也不知道他的尸體會不會含有劇毒,傷到他人。本宮昨日已經下令,大火焚燒了他的尸身,以除後患。」太子殿下淡淡說道,眼神里閃過的那一抹情緒是余香看不懂的。
大火焚身,他活著時是做錯了什麼要讓你對他大火焚身?那真正下毒害人的凶手此刻逍遙法外,你卻將被害死的可憐人大火焚身,這是什麼王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