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听見他的話,倒茶的手一抖,水濺在了桌子上。若是說當年二皇子討厭自己還是情有可原,畢竟自己騙了他,逃出了地牢。可是現如今這個三皇子與自己昨夜不過初相識,究竟是為何處處針對自己,恨不得將自己置于死地?
捫心自問,她打入宮以來,處處謙卑,各個忍讓,若真說陷害過誰,那也唯有今日車裂處死的孟存菲了。所以若論仇家,孟存菲便屬頭一個。第二個,便是一直站在孟存菲身後的皇後娘娘了。難道三皇子是皇後的人?是因為昨日皇後在三皇子那兒講了什麼,所以他便跟自己結了仇?可按理說不應該,三皇子的生母榮昭儀現今還在世,榮昭儀跟皇後的關系又一般,三皇子怎麼可能棄生母意願而不顧,听信皇後的話呢?
若說是宮外三皇子便跟孟存菲結識,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孟存菲的娘家就在長安啊。
余香的指尖無意識踫到滾燙的茶杯,倒吸了一口涼氣,怕吸引了別人的目光,慌忙噤了聲。
太子自然不知三皇子心里在想什麼,只當他是好心,于是道︰「三弟這份心本宮心領了,不必勞煩青雲觀的仙師了。別說現在你皇嫂月份還早,看不出個所以然。縱然是將來月份足了,本宮也不想命人瞧出男女,是男是女都好,到底是本宮跟你皇嫂的孩子。」
余香端過茶來,一一遞給兩人。听見太子的話,心頭一暖。她知道對于太子而言,一個皇子意味著什麼。現今他便只有劉浩這一個兒子,這對于未來的皇位傳承而言,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但是太子能夠對三皇子說出這樣的話,卻足以讓她覺得,她這輩子遇上太子,有多麼幸福。
三皇子面上淺笑,心中卻不甘。果然皇兄已經被這女人迷惑住了,竟然能夠說出不在意是男是女的話來。無妨,他一定會找出證據,無論是周子歡跟余香苟且的證據,還是余香沒有懷孕的證據。
「皇兄,今日哪位太醫來為皇嫂診的脈啊?你也知道,臣弟我自幼身子骨就不好,雖說是養了這麼些年,想必小時倒是強了許多,可時不時還是有些頭疼腦熱的毛病。今日听聞皇兄所言,知道這太醫本事高,也算是位神醫,臣弟琢磨著,日後就去找這位太醫看身子了。」三皇子打算借由此事,找到這個太醫,無論如何嚴刑逼供,他一定要讓這太醫承認真相。
太子點頭,「三弟的確應該多多注意身體才是。為你皇嫂診脈的是年太醫,也在這太醫署待了許多年頭了,這些年治好了不少宮中人的疑難雜癥,你找他瞧瞧還真行。」
「多謝皇兄。」三皇子嘴上說著,心中卻是打了另一副算盤。
「天寧,你是嫌我宮里的奴才少麼,什麼事兒還都要你親自來。在本宮身邊踏踏實實坐一會不行?」太子見余香遞完茶,又拿了帕子去擦桌子,頓時心疼,這些時日她身邊都沒有宮侍,什麼事兒都要她親自做吧。
听見太子的召喚,余香抿唇一笑,「喏」了一聲,坐在太子身邊道︰「都是些小事兒,力所能及的,這些年也都親自做慣了,臣妾壓根也不是什麼金貴身子,不怕使喚。听聞殿下跟三皇子聊得歡,臣妾又插不上話,還不如站在一旁來得自在。」
三皇子心中冷哼,也虧得你自己知趣,既然身份低賤,做什麼非要來當太子妃?踏踏實實做你的奴婢不好嗎?
「皇嫂這是說的什麼話,這麼听來倒是臣弟的不是了,盡聊些你插不上話的內容。皇嫂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我皇兄這眼光高著呢,什麼王孫貴族家的女兒都入不得我皇兄的眼,所以這太子妃的位置就這麼一直空著。皇嫂,你倒是給臣弟說說,你身上究竟是哪一點如此吸引我皇兄,還讓他非去請求父皇賜婚,執意娶你不可?」三皇子越看余香越不順眼,沒多大的年歲,卻偏偏生了一副嬌媚模樣。這宮里私底下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當年便有一個女人也是身份低賤,最終引得父皇非她不娶,最終鬧得百官上諫,朝廷大亂。最終父皇也沒娶成那個女人,據說那女人還投井自殺了。雖然出這事兒的時候,他還沒生出來,可是他母妃說過,就是因為那賤女人,才讓她跟父皇之間生出無盡誤會,甚至也是因此母妃在懷他時整日落淚,才讓他出生後,落了個虛弱身子。
所以,他討厭那個女人,也討厭今天的余香,明明這些高高在上的位置不屬于她們,為什麼一定要強求?自古婚姻都當夢當戶對,嫁入皇家的女子,自然也該背景深厚。想余香這種身份的人,萬萬不該痴心妄想。
余香知道三皇子的意思,明里暗里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身份配不上他皇兄。
「臣妾身上究竟是哪一點吸引了太子殿下,這事兒臣妾怎麼會知曉?應當詢問太子殿下才是。」余香將話頭拋給了太子,也是在對三皇子講︰是你皇兄非要執意娶我,又不是我死纏爛打去求皇上賜婚,你干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太子听聞此言,握住余香的手,笑著說道︰「這問題父皇也問過本宮,本宮當時的回答正巧今日可以重復給你。本宮也說不出她身上到底哪一點好,不過是此生想到能跟天寧白頭到老,便覺得此生無憾。三弟,你今生是沒有遇見到這樣一個讓你心動的女子,否則便會懂得為兄今日的執意了。」
三皇子只覺得現在太子已被余香蠱惑,自己說什麼都是多費口舌,若真是此時打草驚蛇,讓余香意識到自己對她的反感,先跟皇兄「倒打一耙」,訴說自己的不是,那便不好了。于是三皇子起身抱拳道︰「今日來這儲宮,聊也聊了,看也看了,還得知了皇兄這麼大一個好消息,當真是讓人欣喜。臣弟這便先行告辭,去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稟報給父皇,讓他老人家也高興高興。」
「慢著,三弟,這消息還是由本宮親自去跟父皇講吧,你說可好?」太子忽然也覺得今日這三皇子說起話來奇奇怪怪的,句句都圍繞著余香懷孕不說,好似對余香的態度也是倍感興趣,這是為什麼?
「皇兄說的有理,是臣弟欠考慮了。臣弟這便告辭,也給皇兄跟皇嫂騰出點空間來。臣弟總在這兒叨擾著,倒也顯得不夠懂事了。」
待三皇子離開後,太子扭頭問余香道︰「你以前在宮外就認識三弟嗎?」。
余香一愣,這話是怎麼說的。
「三皇子是何等身份,臣妾又是何等什麼,怎麼會認識呢?太子殿下為何這樣問?」難道是太子知道了什麼,又或者是察覺到了什麼?
「本宮也說不好,但總覺得三弟的態度有些不大對勁,明明今日他來這儲宮是看本宮的,可句句都圍繞著你有喜的事情,便以為你們是在宮外相識,礙于我在,又不好相認。」太子的語氣有些怪異。
「太子是覺得三皇子與臣妾是舊識?您是覺得三皇子詢問臣妾有喜的事情,是出于關心?」余香大驚道。
太子蹙眉,點了點頭。
余香望著太子認真的神情,疑慮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嗎?
自己跟三皇子是舊識,三皇子對自己十足關心?太子究竟是如何感覺到這一切的?現在余香真要懷疑太子的眼神是不是有問題了,三皇子處處針對自己,恨不得當場找出什麼自己的毛病,而後下令斬了自己。可這針對在太子眼里,怎麼就成了關心?
「三弟從未對哪個女子的事情這般感興趣,你的確是個例外。」太子並沒有別的意思,但三皇子對余香的在意還是讓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余香干笑了兩聲道︰「您跟三皇子應當是許多年未見了吧,‘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您又怎麼會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性情?更何況,他剛才哪里是在關心臣妾,分明是在關心他的未來佷兒嘛。」余香說到最後,拖長了尾音,開始跟太子撒嬌,心中卻覺得一定要防著這個三皇子才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真是假尚是未知數,剛才三皇子詢問太子今日是哪位太醫為自己診脈,肯定就是去逼問真相了。若自己是真的懷上了孩子倒也還好,若是沒有懷上,今日所謂的‘大喜’不過是太醫誤診,那自己的地位和性命便是岌岌可危了。
太子听她撒嬌,便不忍再跟她較真下去,伸手拉過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道︰「是,你這才剛懷上孩子,所有人便都只關心這個長在你肚子里的小家伙了。將來豈不是連你也要被他奪走,本宮只是這麼一想,便是有些吃味啊。」
「您能不能像個大人,哪听說當爹的還跟自己孩子吃味的?」余香笑道。
門外忽然走來了個陌生內臣,見到太子行了個大禮道︰「奴才叩見太子殿下,叩見太子妃娘娘。奴才是鈴蘭殿的內臣,特奉平陽公主之命,請太子妃過去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