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余香可能身處險境,周子歡不待年太醫開口,便先行將年太醫請進門問道︰「可是天寧讓你來的?」
「的確是太子妃娘娘,她委托微臣將這荷包交給您。」年太醫從袖子里掏出那個波折重重的荷包,遞了過去,一臉鄭重的將其交給周子歡。
這個荷包雖小,卻令年太醫惹上了不少事情,現如今物歸其主,他也可以安心趕去太醫署了。
「就只有這麼一個荷包?天寧可還囑咐了你別的話嗎?」。周子歡將那荷包捏在手心,心中想起余香壽宴那日陰沉的臉色,心中不禁堵成一團。自己答應了余香要幫她促就假孕一事,可他放在宮中的線人卻是不知何故,一個個都被人鏟除了。他被皇帝囚禁在這周府之內,整個人都被一句「未經傳召,不可入京;未有聖諭,不可離京」的可笑聖旨束縛著。這段時間以來,他的心早已飛到無數地方,朝堂也好,旱地災區也好,戰場之上也好,無論人在哪里都比他待在這周府之內更有價值。如此說來,唯有余香最是懂他,他現在心中卻迫切之事,無非是離開周府,趕去完成他接下來的計劃。多少時光過去了,隨著杜氏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天又一天長大,他被囚禁在府邸的時間便也越來越長,可是一直有人身在暗處盯著他,他卻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所以,縱使他心中再想急于幫助余香,卻也是有心無力。
多可笑,能夠在戰場上以一敵百,守住江山的周將軍,現如今竟然連走出府門也成了奢望。
「太子妃娘娘只讓臣將這荷包交給您,其余的什麼也沒說。」年太醫望著周子歡臉上憂心忡忡的表情,忽然想起三皇子口中的言論,說是宮內有耐不住寂寞的人將情話捎給情郎,那太子妃跟關內侯的關系,是不是真的如三皇子所言呢?
如若是,其實他很想將余香的現狀告訴周子歡。盡管他以前並不喜歡這位關內侯,可是想想余香虛弱而憔悴的模樣,他又真心希望能多一個關心她的人。那深宮之內不比尋常地,沒有人將心比心,各個都是玩著處心積慮,以權壓人。所以如若真的有位侯爺幫著余香,她也許會過的沒那麼辛苦吧。
倘若是自己的女兒在世,他又怎麼會希望她過得如此辛苦呢?
可余香不是他的女兒,自己不過是一介臣子,不該多說話的。時辰不早,他應當回宮去了。
「年太醫,本侯想問你一句,你為什麼會願意幫助天寧?」周子歡想要詢問年太醫更多有關于余香在宮中的事情,甚至腦海中動了念頭想要將其拉攏過來,成為自己的人脈。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弄清楚,年太醫究竟能不能成為他的人。要知道,他周子歡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年太醫心中著急要走,卻也不敢直接回絕周子歡,轉身離開。可周子歡這問題,他又著實說不出一個答案來,他幫余香送荷包,不過是看她可憐,像是自己逝去多年的女兒,可這理由又怎能直接當做答案對周子歡說呢?
「太子妃娘娘的命令,臣不敢不從。所以談不上是幫助,僅僅是服從而已。」年太醫說完這話,躬身告辭。
門外的馬車早已等候多時,他爬上馬車之際,便連忙在車上開始換衣服。沒有銅鏡,沒有侍婢,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官服穿得整不整齊,但時間緊急,他又必須即刻趕到太醫署。畢竟周府所在之地,乃是城郊,距離未央宮還有一段漫長的距離。
周子歡望著年太醫腳步匆忙離開的身影,心中對年太醫的答案對了一絲疑慮,對于他的問題,年太醫給出的回答竟然是服從?看來余香在宮中的日子,過的應當是不錯的,如若不是太子寵愛,在這冊封大典未曾舉辦之時,她又怎麼可能讓一個太醫對她言听計從?可是既然余香能夠見到太醫,便說明她生病了,否則是如何召見太醫請脈的呢?
他心里這樣念叨著,低頭將手中的荷包拆開,取出了一張充滿褶皺,近乎要碎掉的紙條。
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娟娟小字寫著這樣的詩句︰恰逢夏日玉荷開,不知香自何處來。
周子歡知道余香是在給自己傳遞信息,只是這一時之間卻沒有猜出她到底是要說些什麼。
依照余香的性格,能夠冒險讓一位並不相熟的太醫傳遞紙條給自己,便說明這件事對她目前而言極為重要。那等于余香來說,對她現在最為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太子妃之位。
可是後日就是她跟太子的成親之禮,那她此時讓年太醫將紙條交給自己,便說明這件事可能要挾到了她的太子妃之位。並且余香知道自己被皇上禁足,無法隨意走動,那便說明這件事情是他不需離府也能辦成的,那這會是一件什麼事情?
他又一次將手中紙條讀了一遍,顯而易見,這首詩句中都是圍繞著「玉荷」二字展開的。這玉荷肯定不是單純指花,難道是指人?據他所知,宮中沒有哪個主子名喚玉荷。余香能夠以「玉荷」為化名去形容這件事,便說明這個人他一定知曉,且跟玉荷有關。那若不是人的名字,會不會是宮殿名?
想到這兒,周子歡一下子豁然開朗,對,儲宮之內不是就有個玉荷館嗎,余香指的一定就是它。
玉荷館住的是慧嬪,余香為什麼會忽然打听起她的身世來?無論如何,余香被慧嬪招惹上都不是一件善事,這些年來,宮內人對于慧嬪都是避而不提,能躲多遠,便躲多遠,余香怎麼會跟她打上交道?
周子歡想到這兒,走到屋子後院,掀開了掛在樹干上的一塊黑布,黑布下的籠子內,裝著一只黑鷹。那黑鷹眼神尖銳,羽毛順滑,威風凜凜的模樣。
它食肉,據說是只心狠手辣的家伙。這黑鷹是陳文浩送給他的,說是有門口的侍衛傳話礙眼,他便將自己的寶貝黑鷹送過來,有給他傳信的事兒,就交給它去做,保準不會出問題。不像是信鴿,打從天上過,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用來傳消息的,誰也不會輕易料想到有人專門養了鷹來用來送信。
其實周子歡並沒把陳文浩的話放在心上,畢竟這黑鷹認路,認人,但也只認陳文浩的家門,說白了信息只能傳給他,又沒什麼大用處。況且,門口的侍衛早已被他搞定了,他派管家用錢財安撫了其家中老小,侍衛看守一事也不過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只要他不太離譜,侍衛也不會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
可是今日,有了余香的這張紙條,他便覺得這黑鷹派上用場了。
院子內的角落有籠子,里面養了幾只雞,就是為了喂給這黑鷹吃的。人都是喂飽了才好辦事,周子歡相信,鷹也是這麼個道理。
周子歡打開了地上的籠子,那些雞受了驚嚇,四處亂串,那黑鷹就在籠子內一動不動,眼神卻是緊緊盯著地上亂竄的身影。
而後,周子歡打開了囚禁黑鷹的籠子,等待著黑鷹去捉住那些屬于它的吃食。
周子歡手上戴著一塊不知名的木頭,那是陳文浩送給他的,說是有了這木頭在身,鷹便認主,不會亂下口咬人。
說真的,對于陳文浩的話,周子歡向來沒有半點懷疑,他心底里就知道陳文浩不會害他,沒什麼理由。
那黑鷹逃月兌了籠子,從高處俯沖下去,用那尖利的喙咬住了一只雞的脖子,看著它撲騰著翅膀做以無力的掙扎,它卻用喙咬緊了雞的脖子,展開雙翅,將其帶上半空。一旦離開了地面,雞便不敢胡亂掙扎,它的脖子最終被黑鷹咬斷,有血滴落在院子里。接下來的時間里,黑鷹滿意地品嘗著自己的早餐,它撕扯著每一塊肉,將其嚼碎後咽下,最後地上只剩雞毛。再看身邊逃竄的那些雞,見到此狀紛紛聚成一團,再也不敢展翅亂叫。
當黑鷹吃飽以後,飛到周子歡肩上落住,等候差遣。
周子歡放走了黑鷹,卻沒有在它的爪子上捆綁任何紙條。這件事情不是紙條上的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陳文浩看到這只黑鷹,一定知道自己有事找他,聰明如他,定然會尋個理由上門拜訪。
周子歡的確有事相求,但卻不是求陳文浩,而是要求陳瑩瑩。
現如今他想要不借助任何宮內人手之力,將信息傳給余香,怕也只有這玄鹿神組的女祭司,方能夠幫他一把。
「宮里傳來消息了,可是天寧出了什麼事情?」蕭芊芊今日醒後,抵達前廳用膳,便看到管家一臉急迫的在前廳打轉。經過詢問,方才得知是年太醫來了,而管家卻是吵醒了侯爺,不知此舉做的對不對。
听到年太醫不經傳召,大清早的來這周府報信,不用想也知道是宮里有消息需要讓周子歡知道。除了余香以外,還會有誰能夠讓周子歡如此掛心,只不過听到是年太醫來訪,便問也不問,急著趕過去?
周子歡頭也不抬,便道︰「你不需打听,這些事情與你無關。」
「倘若我幫得上你呢?你怎麼就知道我毫無用處?」芊芊不急也不惱,跟周子歡認識這麼些年,他是個什麼脾氣自己比誰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