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舌忝了舌忝嘴唇,心中無端生出一絲不安。然後故作鎮定地回答道︰「太子哥哥,平陽就是這個意思。依照平陽來看,若是將周將軍禁足在京城之內,實乃我漢王朝的損失。你想啊,他帶兵打仗那麼厲害,別說以一敵百,以一敵十也是肯定行的。那這麼厲害的一個打仗奇才,把他放在府門里囚禁著,多不劃算啊。」
太子的面色微微冷了幾分,然後道︰「朝堂上的事兒,不是你該操心的。」
平陽抬眼去望余香的表情,哪知道余香卻像是局外人一樣,眼神四處望著殿內的陳設,對她的話絲毫不感興趣。
此生遇見余香,也算是自己栽在她手上了。
沒有別的辦法,平陽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可是太子哥哥,這些事情我這樣的女兒家都能看得懂,那為什麼周將軍還是要被禁足呢?我說這些話不也是為了咱們江山能—無—錯—小說夠更加穩固嗎?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啊。」
「平陽,你跟本宮說實話,你到底何故突然要幫周子歡說話?你一向不問政事,听到父皇聊朝堂之事時都要找個借口溜走,今日是怎麼了?」太子覺得平陽定是瞞了自己什麼。
平陽公主的身子一緊,猶豫自己接下來要如何回答太子的話。
是要按照余香教給她的說嗎?那會不會就是中了她的圈套?
可如若不這樣講,話都說了一半,她又該如何去收這個尾呢?
心下一橫,平陽還是決定將余香提前設定好的關系,講出來,「太子哥哥,其實有件事情平陽瞞了你許久了,今日若是告訴你,你不可以嘲笑我。」
「何事?你說。」太子望見平陽一副小女兒嬌羞模樣,猜不出她到底要講什麼。
「其實平陽心中戀慕周將軍很久了,但是礙于他早已娶妻,所以不敢對說什麼。現如今得知他整日囚禁在府中悶悶不樂,我心里也很是過意不去。此生若是沒有做夫妻的情分,能夠看著他開心,我便也心滿意足。」說罷此言,平陽直接跪在地上,表明太子若是不答應她的請求,今日她便就跪在這兒不走了。
平陽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可謂听者動容。
太子心思純良,自然信以為真。
「你起來吧,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何苦如此。你說的也沒錯,畢竟周將軍戰功顯赫,無功勞,亦有苦勞,禁足這麼久,無論是有過什麼過錯,現如今也該醒悟。這樣吧,明天本宮就傳令下去,解除他的足禁,讓他繼續為國效力,你看如何?」其實太子從未否認過周子歡是一位打仗奇才,當年對于父皇無端囚禁周子歡一事,其實太子心中尚有頗多說辭。
但是後來之所以太子並未幫周子歡說話,便是因為遇見了余香。
如若余香不是周子歡的義妹,如若余香不曾在午夜夢回時喊出他的名字,如若沒有人告訴過自己他們之間有私情……
但凡是這樣的事情少一點,周子歡現在早就離開京都,趕奔疆場,繼續做他的車騎大將軍了。
可是偏偏,這些事情都發生了,一點也沒有少,全都變成現實擺在他面前。
現在平陽對他說的對周子歡的戀慕是不是真的?依照他對平陽的了解,這丫頭一向心高氣傲,仗著自己身為公主,並不曾將什麼人放在眼里。
正因如此,她十六歲了,卻仍未出嫁。
若非周子歡對平陽也有過什麼承諾或者表示,按照平陽那性子,是萬萬不會跟自己主動提起這戀慕之情的。
難道說自己真的冤枉了余香,她跟周子歡僅僅是兄妹之情,宮內實則同周子歡有私情的人是平陽?
那要真的是這樣,自己的罪過不就更大了嗎?
太子抬頭望著余香那雙如水的眸子,心中覺得壓抑萬分,比起被人傷害,他更怕傷害所愛之人。
「多謝太子哥哥恩典,全國的老百姓都會感激你的。沒了戰爭,他們會活的特別幸福。」平陽說這話的時候心中冷笑,她一點也不在乎老百姓活的幸不幸福,好不好。
她只在乎自己的母妃什麼時候能夠從永巷里走出來,陪伴在她身邊。
「晚膳留下來跟本宮一塊用吧。」太子挽留平陽道,事情也辦完了,她心里該沒什麼負擔才對。
平陽看了一眼余香,然後笑道︰「太子哥哥已經幫了小妹這麼大一個忙,小妹哪里還好意思叨擾你呢?這大好時光,該是你跟嫂嫂一塊度過才對。平陽可不在這兒留著,怪叫人覺得難為情的。」
「本宮總是拿你這丫頭沒轍。行了,那就回去吧。天色不早,路上小心些。」太子起身送平陽出去,結束了這還算愉快的一次對話。
余香也起身恭送,心中卻暗自竊喜,這倒是次一箭雙雕的法子。
現如今,周子歡的足禁解除了,她跟周子歡的私情傳言也算是不攻自破,算得上是雙贏了。
更令人覺得欣慰的是,這場局里,她什麼也沒損失,倒是多虧了平陽公主的情夫,今日恰巧出現在鈴蘭殿內。
「殿下,有時候臣妾覺得平陽公主怪可憐的。喜歡的人求而不得,唯一愛護她的母妃現如今也被囚禁在永巷之內,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待平陽公主走後,余香悠悠發出這麼一聲感慨,自然是要特意說給太子听。
太子剛剛因為自己誤會了余香跟周子歡私情一事而心生愧疚,現如今看到余香又同情起平陽來,忍不住更是憐惜她的善良。
情難自控,太子走到余香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嘆了一聲道︰「你總是同情這個,憐惜那個,可想過自己受過多少委屈嗎?」。
太子人在余香身後,看不到她的臉上眉頭早已蹙緊,唇邊卻還蕩開一絲笑意,「臣妾說過,今生得以遇見太子殿下,便再沒有什麼委屈可言。能夠相逢,已是福分,應當珍惜。」
她真是一直這樣想的嗎?
太子將下巴枕在余香的頭頂,用口型說了兩個無聲的字,「等我。」
余香沒有听到,也沒有感受到,她只知道平陽幫了自己,她定會信守承諾。
「殿下,您剛才都答應了平陽公主一個要求,那臣妾能不能也求您一件事情?」余香回過身來,將頭埋在太子懷中,柔聲道。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答應你。
太子在心里默默念著。
「臣妾想讓您把衛婕妤接出永巷。」余香也沒跟太子兜彎子,直接講出了心中念頭。
太子听見這話倒是沒敢相信。衛婕妤?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提起衛婕妤?
「您听臣妾說。臣妾知道平陽公主自幼是由母妃帶大,從未離開過。這兩年衛婕妤被關入永巷,平陽公主表面不說什麼,實則內心甚是寂寥,時常郁郁寡歡。臣妾已經沒有娘了,眼看著平陽公主生母在世卻不能相見,這種痛苦的滋味並不好過。如若臣妾有生之年已經沒有機會感受母慈子孝的滋味,那便希望身邊的人可以感受得到。現如今,平陽公主可以,因為衛婕妤還活著。殿下不如成全了她們,讓她們母女團聚啊。」
母慈子孝?那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滋味?余香估計這輩子她是感受不到了。
太子猶豫,「可是衛婕妤關入永巷一事乃是父皇的意思,並非本宮所控之事。如若本宮強行插手此事,只怕會惹來父皇不滿吧。」
太子也不知道何為母慈子孝,近幾年他跟皇後的關系越來越惡劣,說起來起因全是為了衛婕妤。
雖說衛婕妤告訴了自己當年母妃死去的真相,但他並沒有因此覺得開心起來。
與其相反,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跟母後之間產生了一層很深的隔閡,難以解開。
所以,若真說是他感激衛婕妤嗎?不是的。他有時候寧願自己永遠不知道這件事,便可以一輩子都活在母後那慈善的謊言中。
便也覺得是一種幸福了。
此刻與此說是太子怕將衛婕妤放出來得罪了皇上,倒不如說是他覺得余香的理由並不能說服自己做出這個決定。
平陽跟衛婕妤的母女團聚,在他心里並沒有什麼份量。
「您跟母後的關系一直惡劣,以至于母後覺得臣妾也不順眼。衛婕妤跟母後一直都是死對頭,如若衛婕妤離開永巷,那母後的心思,怎麼還會放在臣妾身上?所以殿下,就當做是為了臣妾,為了我們,您將衛婕妤接出永巷又有何妨?殿下真的覺得衛婕妤離開永巷便會威脅到皇後娘娘什麼嗎?」。余香覺得她必須說點實話了,否則太子是不會相信自己的善良。
只有半真半假,這謊言才可信。
果然,太子猶豫片刻後,還是答應了。
余香表面感激,心中卻不禁冷笑。
呵,早知道太子竟然如此好說服,也許她一早便會利用這點,讓平陽幫她做點別的什麼事情。有哪至于讓自己落得今日一無所有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