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沒有追問,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此刻若是要不依不休,那才是真真的在戚子風揚面前失了分寸。
而戚子風揚呢,則看著她,始終一臉笑意,就算青墨緊接著再問出那句「你那位朋友是宮中什麼人」,他也能自如回答。
可戚子風揚沒有去思考如何解釋,也沒有提前編好一個合理的身份,因為他知道,青墨不會問。
兩個聰明人之間的對決從來不是電光火石血雨腥風,而是在平緩流動的河水中鑄造一把利劍,看似風平浪靜,卻不知何時會將河水中悠閑游泳的你一劍封喉。
暮色映在戚子風揚身上,他幾乎要和這片金黃連成一體。
不知怎的,青墨覺得渾身發熱,臉上像是被火烤著,那種悶熱的氣息讓她心里一陣陣發癢,她有些站不住,往後退了退,眼前的視線變得朦朧。
戚子風揚沒走,反而轉身面向她,心里暗暗想,這醉香樓的迷︱情藥果然功效非凡。
方才他只是在指甲中帶了一點粉末,給青墨倒茶時往茶杯中放了一丁點。
現在青墨居然已經眼神迷蒙,泛紅的臉頰和急促的呼吸讓戚子風揚也有些難耐。
不容得青墨思考,戚子風揚走上前,雙臂環住她的腰,引得她也不經摟住戚子風揚的脖頸。
將懷中的可人兒緊緊壓入,戚子風揚埋首,在青墨耳後輕吻。
他是這番輕柔,青墨微微閉眼,渾身軟成一灘水。
盡管青墨並不是沒嘗過男女之事,可在這一無所知的年代,在青墨這幅姣好的皮囊下,她是第一次,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膚都繃緊,像在等待著一場盛大的儀式。
可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戚子風揚還只是輕吻,並沒有別的動作。
他到底想干嘛?難道是我自己猜錯心思了?
青墨微微睜開眼,卻見這個男人正盯著自己,眼神中停留著一抹深不可測的淺笑。
「夜還很長。」
戚子風揚附身在青墨耳邊輕聲私語。
下一秒,他彎腰將青墨一把抱起,往寢屋走去。
刺花羅帳,煙燭紅燈,青墨的手掌拂過戚子風揚的後背,真切感受到有勁的肌肉和專屬于他的,男性的氣息。
「戚公子……」
情到深處,青墨輕聲喚他的名字,口中吐出纏綿。
而戚子風揚始終無話,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卻又似狂風暴雨,吻過青墨的每一寸肌膚,仿佛想把她揉進自己身體。
這一晚,青墨被一次次帶上天堂,在那高度俯瞰世間所有,眼前無數道白光閃過,一次次,一點點,她閉眼,指甲嵌入戚子風揚的後背,似乎只能用這種方式,傾瀉她所有情緒。
前生里那些恩怨情仇,那些被背叛、顛沛流離的淒慘人生,都被這個新世界中這副新的皮囊所安慰。
她從來沒有過的喜歡青墨這個身份,就在這一刻,滿心歡喜,接受她。
有個聲音從遙遠的未來傳來,隱隱綽綽,像是呼喚,像是歡呼,像是一句句情話,讓青墨安心至極。
這時的門外,卻有個人著急的踱來踱去不知所措。
茗薇去外頭轉了一圈,估模著時間差不多,屋內的兩人應該已經聊完,她才回來。
沒想到剛走到門口便听得屋內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她視線中的最後一抹場景,是青墨被抱進寢室時垂下的裙擺。
緊接著,耳朵中闖進的便是令人臉紅心跳的刻意壓抑著的歡叫聲。
耳鬢廝磨,是屋內人的濃濃愛意,也是屋外人難捱的狂風暴雨。
茗薇幾乎要推門而入,只猶豫了一秒,便再也無法阻止這場風月。
作為一個已經有婚約的大家閨秀,居然在出閣前與別的男子做出如此不堪之事,茗薇心里滿滿的都是憤怒,既是對青墨的指責,也是對百里的心疼。
今夜月明,烏雲層層,偶然透出的一絲月光,都慘白的像是鋪了一地怨恨。
春宵總是短暫的。
青墨沉沉的睡了過去,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戚子風揚卻久久入不了眠。
就如此睜著眼楮直到黎明破曉,眼球上的紅血絲已經在抗議自己未能好好休息,戚子風揚越躺著越是覺得心煩意亂,索性起身,朝窗口走去。
他腦子里發懵,直到現在他也無法相信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何事。
那個紗帳下溫柔淺笑,眸子清亮到攝人魂魄的女孩,就這麼成了自己的女人,這一天來得突然,一晚上的纏綿卻讓他沒有絲毫幸福感。
這二十多年的人生,從出生那一日起,從生母因是側室,被福晉陷害自此再無翻身之日起,戚子風揚的心就被牢牢上了一道鎖。
他從來,只講權益,不講感情。
他從來,只要江山,不要旖旎。
可今日,他竟做了這樣的事情。
是為了隱藏自己真實目的而欺騙青墨的萬全之策,還是……其實自己心上的那把鎖,已經有些松動了呢?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半晌,無法動彈。
黎明的曙光好像已經亮了起來,透過窗戶,讓屋內的一切漸漸清晰。
青墨睜開眼的時候,看見戚子風揚正站在窗前,後背挺得很直,從脖子開始,往下練成一條直線,他身子周圍好像有一圈光暈,把整個身子圈在里頭,看著看著,覺得這個人很遙遠,遙遠到隨時可能被這圈光暈給帶走,帶到另一個世界。
一切都不太真實,像是假象,像是一場夢。
青墨掀開紗帳,輕輕下床,她沒有穿鞋,光著腳踩著這光滑的地板上,有些涼,還帶著昨夜凝結的露珠,這份涼意並未讓她清醒,反而愈發陷入這屋內溫暖的氣氛中去。
初升的第一縷陽光很是囂張,肆意的輻射向大地間的每一個角落,比閃電還亮。
那陽光,被戚子風揚白的泛光的衣服反射,照到青墨眼里,她猛地眨了眨眼,有些淚水被刺激的流了出來,有些情緒,也如此洶涌的翻滾起來。
眼前的光突然一變,好像有巍巍高牆擋在眼前,萬馬千軍舉著刀劍沖破人海而來,嘈雜聲直入耳朵,轟轟作響。
青墨腳下的步子快了幾分,走過去,從身後輕輕環住戚子風揚的腰。
就連口中的話,都有幾分旖旎。
「戚公子……」
那是不知所措,那是欲言又止,那是從一個小女孩……變成女人的欣喜與慌張。
戚子風揚看上去比青墨還要緊張,身子僵硬了很久,終于握住青墨從後頭伸過來摟在他腰間的手。
她的手掌冰涼,昨夜的那突如其來的燥熱已經消散了去,現在的身體中冷得一陣陣發顫。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戚子風揚一句話不說,身子也一動不動,像是定住了一般。
青墨疑惑,小聲喚他,「戚公子,你還好嗎?」。
還好嗎?他也不知道自己好不好,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失控的感覺。
「青墨。」戚子風揚的聲音有些啞,迷糊不清,「我今日要去會客,恐怕不能陪你。」
青墨並不計較這些,臉在他的後背上蹭了蹭,道︰「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戚子風揚握著她的手更用力的些,為她驅散寒冷。
天光亮了起來,太陽漸漸升高。
往常的這個時辰,茗薇已經過來了,可是今日,卻遲遲未見她的身影。
天色一亮,管家們便又開始動工了,掃帚簸箕踫撞出的聲音像是哼出一曲自創的曲調,讓這個冷清的安府變得多彩起來。
太陽已經老高,化雪的日子更加寒冷。
許久之後,茗薇終于來了,端著一盆熱水放到桌上,扭頭背對著青墨,道︰「小姐,你先洗臉,我一會兒給你梳妝。」
語氣之冰冷,直逼外頭的冰雪。
青墨低頭,一時間難以開口。
「茗薇,」青墨叫住她,「你是不是在怪我?」
這話明顯是明知故問,但這時的青墨確實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
茗薇背對著,青墨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能听得出語氣中的傷心,「小姐已經是大人了,你的事情,你有把握,我只不過是個丫鬟,哪里有資格多管閑事呢。」
青墨腦袋中嗡嗡作響,覺得累的無以復加。
原本嚴厲的語氣,到了嘴邊便變成了悲傷,「茗薇你是知道我的,若是如此猜測我的心,那我真真是要傷心死了。」
茗薇並非不講理之人,听聞青墨這話,她的思緒一轉,眼神亮了亮,問道︰「小姐的意思是?」
青墨起身,面向茗薇,「昨夜戚公子已經講明事實,是我猜錯了,那個廢墟中撿到的令牌,是他摯友的而並非他所有,所以……那個咱們懷疑的宮中人,是戚公子的朋友。」
這幾句話有些繞,茗薇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訥訥道︰「那是什麼意思?」
青墨接著解釋道︰「他的朋友並未和安府接觸,也就意味著……父親的事情並未暴露,這個消息對咱們有利,或許能夠借此機會讓戚公子與那個朋友一起幫安府度過難關。」
她字字句句都在為安府考慮,如此暖心的話語也將茗薇心中的生氣給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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