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的暗示意味太強烈,百里本就是個小人精,話中有話絲毫不藏著掖著,眼神甚至還朝縛靈那邊看去,挑挑眉,意味深長。
縛靈站在一旁,心里暗暗叫苦,周身像是被包圍在劍刺一般的目光中,那目光幾乎要把她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剝開看個究竟,她手一抖,端著的點心差點散落在地。
青墨只瞟了一眼,手指悠悠的轉動著茶杯,細細品著茶,口中吐出的言語,都好似帶著茶的香氣,「你就會拿我的人打趣,縛靈剛到我房中沒幾日,怎麼又被你們惦記去了,我得留著她,給我作伴。」
百里靠近了些,氣息就在青墨耳旁,吹動著她鬢角處的幾絲碎發,癢癢的,青墨縮了縮脖子。
「我才不會惦記別人呢,我心里只有你。」
百里看著青墨,眼中的笑意流轉,像一陣春風撲面而來,融化心底的雪。][].[].[]
青墨突然坐直了身子,不敢看他,以自己如今的狀況,怎麼才能安然自若的面對百里呢?青墨始終覺得心中有愧,垂下了眼眸。
百里卻並未察覺她的異樣,他露出興奮神色,從小包袱最里一層拿出個東西,遞到青墨手中,道︰「這個玉鐲是我在江南時候偶然間逛到的,色澤明朗,在太陽底下看通透極了,當下我便決定買下來送給你,你看,和你的膚色多搭。」
他臉帶笑意,說著便要往青墨手上帶去。
青墨大驚,霎時間心中驚濤駭浪翻滾不停,腦子里的白點連成一線,近乎呆滯的頓了一秒。
一秒後,她迅速抽手,這個動作也將百里的好意拒之千里之外。
百里手一顫,那個昂貴的玉鐲差點掉落在地。
暗流四涌,兩人同時扭頭看向別處,氣氛凝固在最尷尬那一秒。
青墨低低的吸了口氣,她不敢回頭看百里,剛剛那一刻,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失望極了?
窒息感涌上來,正在僵持間,百里突然淺淺一笑,將氣氛緩和,「嗨,都怪我,買東西只顧著好看,卻忘了比劃著你手腕的大小,這個鐲子太大,不合手的東西,就不要了。」
他極力為自己,也為青墨辯解著,自欺欺人般,藏不住的失望寫在臉上,也溶于話語中。
青墨心中泛起一陣酸楚,百里對她的好,實實在在,全是真切的,而她……竟一次次殘忍拒絕,換做是誰,都沒法將此心寒消化的不留痕跡,即便百里是一陣春風,也吹不散下了一整個寒冬的冰雪。
青墨有一百個可以解釋或者搪塞的借口,可她並未選取任何,這樣的時刻無論說什麼都無法將她對百里的愧疚說清。
一層薄的陽光打在青墨臉上,有些刺眼,她側了側身子,調轉了目光,看到縛靈立于門邊,絲毫不動,像是從未存在過。
「縛靈,你一路上辛苦了,先去歇著吧。」
青墨緩緩開口,有縛靈在這看著,她愈發覺得氣躁,胸口那口氣始終喘不勻。
眼神跟著縛靈進屋的身影轉了過去,收回目光時,青墨瞥見百里,他眼神落寞,微抿著唇,表情中有很大的怨念。
桌上的油燈飄出一陣黑煙,使用的時日太久,燭心已燒的焦黑。
在這破舊的油燈旁,那只手鐲愈發顯得奪目。
青墨定定神,臉上舒展出甜美笑意,將手鐲拿到手里,端詳著,道︰「這手鐲真是好看,我很喜歡,哎,既然我帶不了,那且將它收著,若以後遇到合適之人,我替你送給她,也算是不辜負你的好意,你看這樣可以嗎?」。
百里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並未真的生氣,眼見青墨答應收下,不論是永久的還是暫時的,他都已覺得很是高興。
「行,只有你喜歡,肯收下,就行!」
青墨無聲嘆息。
她的眼神深了幾分,即便知道對不起你,我也早無退路。
時隔一月再回安府,縛靈已有種時過境遷的感覺,若不是每日茗薇都會到她的房內打掃,恐怕現在縛靈踏進的會是個爬滿蜘蛛網的房間。
她的腳步很輕,落在地上幾乎沒有聲響,她快速的走到床邊,俯子,伸手在床墊下搜尋著什麼。
手指越往內,縛靈的心便跳的愈發厲害,幾乎把整個床墊下都搜了個遍,里頭空空如也。
不對啊,自己在走之前,明明把青璉給的那包毒藥放到了床墊下頭,本以為這是個很好的藏匿之地,不可能會有人發現,可為何……
「縛靈。」茗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縛靈一驚,整個人癱坐在床上。
方才,縛靈前腳進屋,茗薇後腳也跟了上來,她特地放慢腳步,落下一段距離,彼時的緩慢只是為了此時的恰到好處。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恰到好處的,在縛靈心理防線最弱的時候,給她致命重擊。
「縛靈,」茗薇輕喚她的名字,臉上的笑容不減分毫,「三小姐總惦記著你,你剛走,她便命我將你的房間打掃干淨,還把舊的物件都扔了,換上新的,說是你一個小姑娘家,孤苦伶仃的,若不能在安府得到溫暖,那便成了我們的罪過了。」
她走過去,坐在縛靈身邊,帶去一陣寒氣,讓縛靈不禁打了個冷顫,始終低頭不敢看她。
茗薇抬手順了順縛靈的頭發,語氣輕緩,就在她的耳邊,一字一句如同撓癢癢一般,「你也別舍不得,舊的東西沾染了太多塵土味,總歸是要扔掉的,人啊,也得學會向前看,要分得清誰對你好,誰只是想利用你,如此,才能跟對人,做對事。」
屋內沉香裊裊,一陣陣香氣襲來,合著茗薇這番話,顯得愈發意味深長。
心里一動,縛靈也冷靜下來,語氣誠懇,「是,我明白了,茗薇姐,謝謝你。」
茗薇拍拍她的肩膀,像是鼓勵,又像是警告,「你在三小姐身邊,總歸是有個家,只要肯衷心,這個家會為了你一直存在。」
縛靈心底,響起巨大的悲愴,一汪熱淚在即將奪眶而出之時,又被她狠狠咽下。
爹啊,若是你身體健朗,若縛家還如一年前那般富庶,那現在的我,是不是也能嘗一嘗做小姐的滋味?而不是如這般被人玩弄于股掌中,如吃剩的骨頭,用之便可棄。
話已至此,茗薇適時收手,走出縛靈房間時,見遠處的天烏壓壓黑了一片,朝這邊移動來,似乎醞釀著一陣狂風暴雨。
縛靈在床邊呆坐了很久,終于抬眼,身下的床墊是新的,接口處的針腳很細很密,必定是繡工深厚的繡娘才有如此細膩的手藝,方才她一心只想快點尋回那包不能見光的藥,竟未察覺房內早已煥然一新。
青墨已經知道她下毒之事,可仍舊待她如姐妹。
若這是真心誠意,縛靈便無以為報。
可若這也是一計……
縛靈只覺腦袋一陣疼痛,俯去抱住自己的膝蓋,如此寒冷的冬天,唯有自己能給自己取暖。
自江南回來後,也不知榮華在途中施了何種詭計,竟讓安粼光對她比先前更好了些,頗有幾分剛入府時的寵愛。
近幾日,無論安粼光身處何地做著何事,榮華都安安靜靜立于一旁,端莊的陪伴著,不多言,只是盡一個妻子的本份。
她畢竟是安粼光明媒正娶的大太太,一旦復寵,恐怕會難以對付。
這些青墨都知曉,倘若她要出手,未必會輸,只是,當下最要緊之事,是和百里的婚約。
這當真讓人頭大,青墨好幾個晚上幾乎徹夜未眠,設想過千百種可能,最終都被噩夢驚醒,一身冷汗。
天光還未亮起,青墨便早無睡意。
從她的廂房到安粼光的廂房,不過數十步,她卻走了很久,仿佛要把這一生,都在這一段腳步中走盡。
早晨的露水還透著涼意,打濕了青墨手中的食盒,她將盒面上那一層凝起的水珠抹去,沾了一掌心的水滴。
陽光漸漸高了起來,在地上拉出一道很長的影子,如此不真實。
數秒後,青墨終于看清,這道影子並非來源于她,而是在離她不遠處,還有一個人。
是榮華。
她的身影似乎很是匆忙,著急著想要出門,獨身一人,絲毫沒有安府大太太的光芒,反倒偷偷模模顯得不太光明正大。
青墨心生疑慮,奇怪,平日里榮華都會在安粼光房中呆到太陽升高,今日為何早早的便出了門?她要去哪?
本已經做好與榮華斗智斗勇的準備,現在可好,她壓根不給青墨這個機會,不知為何,青墨心中竟升起一絲失落,棋桌擺好,對手卻臨陣月兌逃般的失落。
安粼光正坐在大堂,等著管家將早餐端上來,隱約間聞得一陣香味,裊裊入鼻,勾起他胃中的饞蟲。
他正疑惑著,難得今日廚子的廚藝突飛猛進,竟讓早餐也變得如此勾人,這可是往日沒有的。
他回頭,卻見青墨踏著光而來,陽光染黃了她的發梢,鋪上一層金燦燦的色彩。
「青墨,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我說過,我這里是不需要早起請安的。」
安粼光坐不住,起身將青墨接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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