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被放出的信鴿逃離牢籠,很是愉悅,扇動著翅膀發出呼啦啦的聲響,繞在青墨四周來回飛動。
這是青墨第一次用信鴿,大抵與快遞是一種類型的東西?
管它是什麼,只要能將訊息傳遞出去,青墨就願意一試。
姝姐早已備好紙墨,鋪開于書桌上,這紙墨也是特質,遇水不溶不化,能保證上頭的字跡千年不腐,是傳遞訊息的首選。
只是今日似乎遇到一個大難題,姝姐翻遍所有抽屜,均找不到筆,她皺起眉,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昨日才用過,今日為何不見了?」
見姝姐有幾分著急,青墨倒是悠悠一笑,「就用我自己的筆吧。」
她拿出隨身帶著的筆來,沾水沾墨,手腕一動,便開始落筆。
這筆筆桿很細,卻異常堅硬,筆尖之毛柔軟細膩,實屬罕見的貴重之物。
這是百里日常用來畫畫的畫筆,在二人分別前,百里特將它送給青墨,以作定情之物。
當日並未多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場。
要將一個重大消息濃縮成二指寬一張紙上能裝得下的短短字句,實在是一件不太容易之事。
青墨略一沉吟,寫下四個字︰柳暗花明。
上一次戚子風揚帶信出來,用的也是暗號,這一次青墨傳信進去,就更是不能掉以輕心,必須保證即便這字條落入他人之手,也無法讀懂這其中的奧妙。
柳暗花明,這四字已夠隱晦。
安府門前,有一大排柳樹,眼下正值春季,那柳樹發出女敕芽,安府面前早已翠綠一片。
用柳代指安府,青墨有信心,戚子風揚一定能懂。
而暗,則是暗算,柳暗,便表明安府如今遭人暗算,正值危難。
花,是西楚河,西楚河雖地界偏僻,但因土壤肥沃,又得河水滋養,那里的野花很是茂盛,似錦似斕。
柳暗花明的全意,便是告訴戚子風揚,安府如今糟暗算已經落難,若他有空,明日便到西楚河與青墨相見,共商大計。
若是明日不到,那青墨便會一日日等下去,直到二人見面為止。
最後一個折勾落筆,青墨也跟著長松一口氣。
在她思索書寫時,姝姐就在一旁觀望著,以一種冷漠的姿態,將青墨從發絲到筆尖都看入眼底,仿佛要在短短幾分鐘內將她吃透。
直至青墨落筆,姝姐又恢復熱情,從青墨手中接過那紙條,揚起眉毛,嘴角含笑道︰「你且將地址告訴我,我便能傳達給信鴿。」
地址?
青墨心中咯 一聲,暗叫不好,一心只想著將求助信號寄到戚子風揚那邊去,卻忘了他的身份特殊,是不能透露的,可若是不透露,又如何準確將信函寄到呢?
真是犯難。
青墨眉頭一皺起,一旁的姝姐便嗅到某種不對勁的氣息,她嘴角暗笑,在青墨看不到的那一面上,便是一副「我看你如何自圓其說」的神態。
不到半分鐘,青墨便從方才的慌亂狀態中冷靜下來,轉身的速度太快,將姝姐也嚇了一跳。
青墨微笑,語氣很是客氣,「具體地址的名稱我也不清楚,不知道能不能把位置描述給你听,再將它傳遞給信鴿呢?」
姝姐表面風平浪去,實則內心早已感慨萬千,心中暗想,這姑娘真是好聰明,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人畢竟是腳踏實地的動物,與那飛在天上的信鴿無法比擬,若是只以方位傳達位置訊息,信鴿會懂,人可不一定能立馬判斷出那是哪里。
如此一來,便可瞞天過海。
姝姐半晌不說話,似在思索對策。
青墨見狀,則有幾分疑惑,輕聲問了句︰「姝姐?有困難嗎?」。
姝姐抿唇,展露出一個魅惑的笑,似乎把眼前所有人都當作獵物,即便面對之人是一個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女子,她也絲毫不肯放松那根發射魅力的箭。
「沒問題。」姝姐將手拂在青墨肩頭,指月復柔軟,輕柔的微微用力,青墨覺得很癢,縮了縮脖子,有些吃不消她這份熱情。
在進這客棧之前,姝姐允諾的是不收錢,免費幫青墨寄出這信函。
可二人初次見面,並無任何交情,青墨不願欠下這莫名其妙的人情,也沒有開口詢價,直接給了姝姐二兩銀子。
這不是小數目,足以買下一整只信鴿。
姝姐不論外表多麼有個性,始終是個凡人,一見到錢,她眼角微動,看青墨的表情也柔軟了幾分,手指再度覆上青墨的手臂,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不負所托。」
兩人站的很近,不到半米的距離,對面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清晰可見,青墨打了個寒顫,連忙後退一步,客客氣氣道︰「那就勞煩姐姐多費心了,我先告辭。」
她幾乎是跑走了,一秒不敢多留。
直到走出好遠後,才終于回頭,看那座紅得耀眼的小樓依舊豎立在那里,卻有些模糊不明,像是朦朧中的幻境,不真實。
今日之事太過蹊蹺,青墨甚至有些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其實並未發生過。
直至回到林家,那恍惚的神色才終于清明了幾分。
茗薇早已備好點心,就等青墨歸來。
她看上去比青墨還要焦灼,一見到青墨的身影便快步迎上來,「小姐,如何?」
青墨看了她一眼,表情並不喜悅,先是搖搖頭,一秒後卻又點點頭,徹底將茗薇弄糊涂了。
「小姐……」
「高邑不在,我沒能見到他,更不可能見到戚子風揚。」青墨坐了下來,一口氣喝了一大杯茶,接著道,「但我給他發了信鴿,但願他能收到吧。」
信鴿?
這是怎麼回事?
茗薇滿月復疑慮,但卻沒有多問,她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到如今也變的有幾分黯淡,只能強打起精神來,對著青墨微笑,「小姐也累了,先休息吧,林小姐午後派人拿了幾本書過來,說是若小姐閑的無聊了,可以看看解解悶。」
書?青墨來了興致,這慕希當真是個細心人。
起身後,青墨突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心口空了一下,她模了模衣服口袋,一驚,糟了,筆丟了!
認真尋遍每一個口袋,就連褲腿也卷起來找過,確實不見那支筆的影子,看來果真是丟了。
明明記得在那客棧中寫完字條後,確已放回口袋中,青墨記憶力很好,應該不會出錯。
既然不是丟在客棧里,難不成是回來這一路上給弄丟了嗎?
她很是懊惱,這支筆雖算不得貴重之物,但是百里隨身的東西,里頭包含著他滿滿的情意,如今卻被自己那麼粗心給弄丟,實在太過意不去。
青墨長長嘆了口氣,雖不斷暗示自己不要朝黑暗面去想象,卻仍舊控制不住自己那翻涌的思維。
這筆丟了,是否是老天爺的某種暗示,意味著……自己與百里再無相見之日?
眼神瞬間黯淡下來,青墨癱坐在椅子上,眼前一片空茫。
茗薇連忙給她倒了一杯糖水,「小姐這滿頭汗,莫不是太久沒吃東西,累了吧。」
青墨搖搖頭,心亂如麻。
姝姐那頭,此刻也並不平靜。
青墨剛從視線中消失,姝姐便打開籠子放出信鴿,將青墨寫好的那張字條綁于其中一只信鴿的腳上。
這信鴿非常听話,任憑姝姐怎麼折騰,不懂不叫,眼楮咕嚕嚕一直轉動,機靈的很。
一切準備妥當,姝姐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那鴿子便呼啦啦全數飛走,扇動著的翅膀在藍天白雲的映照下,像是一幅美好的山水畫。
這信鴿常年往返于兩地,對著路線非常熟悉。
可這並非去往皇宮之路,也並非是青墨描繪的那個方向。
而是另一個地方,賈鋒家。
姝姐望著那漸漸飛遠的信鴿,眼神犀利如箭,一頭烏黑頭發灑落于臉頰旁,嘴角一絲笑意極盡奸險。
她是賈鋒的人,怎可能會幫青墨的忙。
這信鴿,帶著青墨的秘密信函,早已飛翔賈鋒的懷抱。
而姝姐呢,也該打扮打扮,去找那個令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去了。
這群信鴿是姝姐最大的財富,全都訓練有素,執行任務過程中從無差錯。
它們在天上橫行,速度很快,在姝姐到底賈鋒家前,便已將那信函交到賈鋒手中。
賈鋒與這群信鴿同樣很熟,一見便知這是從姝姐客棧過來的,只是將這信函打開後,他疑惑了,上頭的字跡從未見過,並非出自姝姐之手,那是何人?
正當他疑惑著,姝姐也到了。
她依舊風情萬種,踏著陽光而來,扭著腰肢,一見賈鋒,便將肩頭那件薄紗披肩扯下,向著賈鋒揚去。
那濃烈的香氣也隨著這薄紗朝賈鋒襲來。
賈鋒表情明顯一僵,隨即討好般伸手將姝姐拉入懷中,柔情道︰「姝兒,好久不見,難為你這信鴿還認識我家的路,真是讓我很感動啊。」
姝姐冷笑,「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論年紀,你應當叫我一聲姝姐才是。」
賈鋒的手指劃過姝姐的發絲,拼命裝的如同一個浪子一般風流,「我哥能如此叫你,我為何不能,我就要叫,姝兒,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