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皇子妃的排位,關于青墨為何在得到千式離的喜愛後,卻仍舊只是個側妃。
這一切的答案,都在皇後手中。
今日入宮參加采選的女孩,粗略算來有二百來人,一圈選拔後,最終留下四個。
這四人中,沁良娣性格最為謙和,家世也最為普通,自然是做不了正妃,成為這良娣也是因太後看中她骨子里那一份溫婉與不爭。
許良娣長相妖媚,性格潑辣,深得皇後的喜愛,可這許家勢頭太過強勁,若是給了她妃子的地位,倘若有朝一日她坐上皇後的寶座,這許家就當真是內外聯合天下無敵,太後自然不可如此冒險,不可將自己與兒子辛苦得到的江山拱手讓給一個外人,她堅決不肯點頭答應,最終只給了個良娣的排位。
而青墨呢,更是從一開始便被皇後下了死令,能得一個側妃,也是因千式離的][].[].[]一再堅持。
四人已有三人被拒之門外,僅剩最後那一個,算是撿了個便宜。
希正妃面容俏麗知書達理,雖算不得最拔尖的那一個,卻勝在各方面最為均衡,只要用心肯學,假以時日,定能母儀天下。
兩妃兩良娣,便如此定下來。
今夜,千式離便要宿在錦華殿,與希正妃共眠,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轎輦直接將他送到錦華殿門前,夜已深,殿內仍舊燈火通明,丫鬟們抬著喜盤在門前迎接,里頭的希正妃早已做好準備,將自己整個人,整顆心奉獻給千式離的準備。
這是愛嗎?
她不知道,只是突然的進宮,突然的成為皇子妃,一切,就如此突然的發生。
坐在床前身披紅衣之時,希正妃心中還有一絲忐忑,那個僅在早晨見過一面的大皇子殿下,當真會對自己好嗎,二人可如凡人那般享受恩愛的夫妻之情嗎?
她不知道,只是如此盼望著。
第一夜,過去的慌亂,且漫長。
第二天天還未亮,千式離已從錦華殿離開了,悄無聲息的,他不願打擾到仍在睡夢中的希正妃。
早起要去養心殿幫著皇上看奏折,這幾年,千式離都是如此度過的,早晨的太陽跟在他的轎子後頭升起,拉出一地的光亮。
希正妃醒來時,身邊早已空無一人,只有淡淡的,關乎那個男人的余香,仍在枕邊縈繞。
她將頭埋進枕頭里去,心中有萬千情緒,羞澀,驕傲,欣喜,淺淺的悲傷,好想找個人訴說,卻又無法說得出口。
原來從女孩變成女人,竟是如此復雜的人生經歷。
四周很靜。
太後病重,宮中省去了請安這一程序,剛入宮的皇子妃們得到一絲喘息的時間。
若是一無所知便要向皇後與太後請安,對這四個宮中新人來講,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稍不留神便會出錯。
如今可好,四人皆可放下心來。
青墨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似乎許久沒有睡得如此安穩過。
安神香是西域進貢的,果真有效,醒來時不僅神清氣爽,那香氣也讓人覺得五髒六腑皆被打開,輕松極了。
茗薇听得屋內有了動靜,便抬起熱水進來,掀開簾子道︰「小姐醒了,昨夜睡得如何?」
青墨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道︰「還行,沒想到一睜眼,太陽都那麼高了,幸好皇後娘娘沒有住在這凌秋園,否則我豈不是要被她抓個正著,說不定還會教育一番,那我可受不了。」
茗薇在一旁偷笑,將銅盆至于盆架上,問︰「那小姐今日有何打算?」
「昨日本來該去看看正妃娘娘,可後來……耽擱了,今日便再去錦華殿走一趟吧。」
說起昨日,青墨的眼神灰暗了一瞬,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來,只是心中仍在生氣,既生戚子風揚的氣,也在與自己賭氣,總之就是心口不順,非得好好發泄一番才能作罷。
這番表現在茗薇看來卻像是小孩子脾氣,她也不勸,只是道︰「既然要去錦華殿,那我就得幫小姐好好打扮一番,比昨日更讓人眼前一亮才行。」
「是,比昨日還要美艷,氣死他!」青墨咬牙切齒說出最後三個字,那個「他」,當然指的是戚子風揚。
茵萃殿坐北朝南,早晨的陽光正巧能從窗口滲進來,明亮一片。
這是凌秋園方位最佳的一間,無論是風水還是天然環境,都最適宜居住。
正梳著妝,青墨突然想起來,問道︰「對了,如霜呢?怎麼一大早便不見了人影?」
茗薇拿起一支步搖,在青墨發間比劃著,道︰「她呀,早出門去了,說是這茵萃殿剛有人入住,小廚房還未建起來,小姐您一定不喜歡隨意的吃食,她便跑去別的宮中,找以前處得好的廚子給小姐做點心去了。」
做點心?
青墨心中一暖,又想起了百里,當初的百里正是擔心青墨吃的不好,同樣動用關系找了外頭的廚子給她做點心吃。
今日的如霜又是如此。
原來這如霜身上不僅有著縛靈的那份機靈,也有著百里的貼心。
果真沒有挑錯人。
青墨嘴角一揚,卻不免有些擔心,「這宮中如此多規矩,她擅自與別宮的廚子交好,還從那邊往茵萃殿拿吃的,若是被發現,豈不是要受罰?」
「小姐別擔心,」茗薇稍稍俯身,壓低聲音道,「昨兒我與如霜細聊了許久,得知她之前服侍的是一位貴妃娘娘,她在宮中數年,得此貴婦庇佑,更是人脈關系不少,既然她去做了,便一定是有把握的,不會出事。」
青墨仍舊不解,「從前服侍的是貴妃娘娘,為何突然來我這毫無勢力的茵萃殿?這不是受委屈了嗎?」。
茗薇依舊神秘,用僅有兩人可聞的音量道︰「這各宮中的丫鬟互相調動也是常有的,只是……從貴妃那里來到咱們這皇子妃的殿內,定是有特殊原因的,至于原因究竟為何……我想,咱們不知情,反而是好的。」
這話讓青墨心中一動,有些明白其中的含義,也終于感受到,這宮中的確四周四面吹來的都是寒冷的風,刺入心骨。
錦華殿距茵萃殿並不遠,雖說青墨是頭一遭進宮,對宮中各條路都還不熟,但這人來人往的大道,沿著往前走,便也都能找得到。
茗薇跟在後頭,二人朝錦華殿走去。
昨日那番喜慶已經消散不少,此刻的錦華殿是冷清的,希正妃剛用完早膳,正坐在屋內發呆,想著這日子為何如此無聊難捱。
心中正煩躁呢,突然听得外頭有人通報,「夏側妃到。」
希正妃一驚,懷疑自己是否是听錯了,或者是身旁實在太冷請,自己已經產生了幻覺,為何側妃會大清早的過來,難道另有所圖?
她正疑惑著,並未起身。
此刻的青墨已走到內殿門前,見里頭毫無動靜,也無法貿然闖入,站在那里等待著。
只是有些奇怪,青墨分明是第一次來這錦華殿,竟覺得莫名的親切,空氣仿佛飄來一陣香氣,將她的記憶拉回到曾經某一個熟悉的點上,一些事情依次回放。
深吸一口氣,青墨猛地睜眼,腦海中竄出的念頭將自己也嚇了一跳,這香氣真的很是熟悉,似乎是……
她抬頭看向屋內,等不了里頭的應許,抬腳便想走進去,想立即去尋找這香氣的來源,去看看是否真如自己心中所猜測那般。
與此同時,里頭的希正妃也終于起身,轉過身來。
二人終于相見,四目相對之時,數十丈紅光流轉,在心頭灑下碎末, 啪作響。
就連後頭的茗薇也朝後一步險些跌倒。
「姐姐,怎麼是你?」希正妃驚得聲音也變了調,呆在那里不敢上前來。
怎麼會,怎麼會?
青墨微微搖頭,眯著眼楮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這個要與自己共侍一個男人,比自己身份略高一等的皇子正妃娘娘,竟然是林慕希。
似乎僅是半月的時間未見,今日的慕希早已不同于往日。
一席錦繡長衣將她的身材映的玲瓏有致,高挽的發髻上是一支鳳穿牡丹的簪子,高貴艷麗且溫婉動人。
慕希目光如水,見到青墨的那一刻,眼中放出的光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滿滿的欣喜。
她沖過來緊緊握住青墨的手,激動的嘴角也在顫抖,「姐姐,為何你會出現在這,你那日離開時不是說要去解決安府之事嗎?為何會出現在宮中?」
安府?
听到這兩個字,青墨腦海中轟隆作響,安府,慕希知曉她所有事,也知曉安府所有事,那今日,自己以夏青墨的身份站在她對面,該如何解釋?
青墨低下頭,眼神閃爍著,不敢直視慕希,她是第一次有了心虛與慌張。
慕希太善良也太單純,睜大眼楮看著青墨,只等一個解釋,並未咄咄逼人的讓青墨下不了台。
越是這樣,青墨愈發覺得羞愧,仿佛慕希將自己身上那薄如紗的屏障扯掉,剩下赤|luo的自己,徹底暴露在慕希的眼前,無從躲藏。
某種不堪在暗自發酵,青墨的大腦飛快轉動著,再想一個對策,一個可以解釋自己為何出現于此的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