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還有話要講,青墨安靜不打擾,只用眼神表示自己的聆听。
千式離繼續道,「可若是你如旁人一般說那些客套的言語,那我便會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人,其實你並無特別之處。」
這話多麼坦蕩,一點不拐彎抹角,以千式離的身份來說何時如此不著調過,青墨知道他今日會說這樣一番話,是當真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欣賞,當作了知心人。
就算僅憑這一種信任,青墨也不可能再無動于衷。
況且此刻的她心中是欣喜的。
這場賭注到這為止,應該算是全勝。
方才入這勤政殿,就已是達到青墨的目的,如今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表白,真正讓她完全的信心百倍,再無顧慮。
甚至無需再使什麼勁,輕而易舉便可拿下千式離的心。
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浮上青墨的臉頰,她那一刻想到的是,終于可以讓戚子風揚高興了,自己終于能夠成為他的助手,而不僅僅是個牽絆。
「殿下這番話真是讓我難堪,姐姐妹妹們各個才藝不凡,無論樣貌或是家世皆在我之上,我如此幸運能得到殿下的欣賞,實在是無以為報,本就是初次入宮,許多規矩實在太紛繁復雜生怕自己不小心便會觸及雷區,尤其是在面對殿下之時,更是小心謹慎,自然無法隨意開口說話,只能按部就班罷了,如是殿下早些告訴我可以暢所欲言,我自然就不會如此拘謹。」
青墨說完這番話,忍不住笑了笑。
她倒好,將這罪過都放到千式離身上去了,把自己摘了出來。
這樣直爽與坦誠,才是千式離鐘情的模樣。
氣氛終于活了起來,不再死氣沉沉的怪異不堪。
千式離也終于笑得發自內心,他眉眼生得好看,每次笑起時就如一汪春水,溫和的不得了。
「若是有旁人在,遵規守紀一些也是應該的,可只有你與我單獨在一起時,就無需計較那麼多了吧。」千式離想了想,道,「光是這稱呼便讓人生出距離感了,我向來不樂意旁人用名號這種冰冷的東西來稱呼我,像是硬生生拉出一條溝渠來了,太冰冷,更何況你是我的妃子,更不應如此有距離感才是。」
若不是他此刻提起,青墨差點都忘了「妃子」這一身份,這話從千式離口中說出顯得無比平常,可听到青墨耳中莫名的有些羞澀。
「以後無人之時,你便喚我的名字吧。」千式離很自然說出這話來。
青墨身子一顫,毫無預兆的臉紅透成隻果那般,卻又很是自然的便說了出來,「那我該如何叫你,式離嗎?」。
「對,這樣听來親密不少。」千式離立馬點頭贊同,絲毫不給青墨反悔的機會。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再想收回來就沒有那麼容易。
青墨後悔的同時,竟然覺得心底有一絲甜蜜溢了出來。
那種感覺……仿佛二人真如夫妻那般,可在無人之時說一些真心話,被寵被嬌縱,都是因為愛。
青墨第一次有了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幸福感。
而這幸福感中,卻又帶著某種逃不掉的愧疚。
「殿下……噢不……式離……我能否問問,為何你覺得我是特別的?慕希比我更有才更端莊,許良娣與沁良娣也更是嬌媚動人,我……」
此刻的青墨也早已放松不少,將千式離當作了可以說話的知心人,竟也不管分寸了起來,隨意說著話。
千式離對這問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仿佛當作很嚴肅一件事來講,「她們是好,可並非我喜歡的模樣,其實我也不知為何,見你的第一眼便有種莫名的心動,仿佛相識已久,采選那日你的那副字那句詩,也直擊我的內心。」
他說話怎會如此直接,這令人羞恥不堪的言語從他口中說出倒顯得很是純粹與干淨,簡單如水。
可他畢竟是皇子呀。
青墨心中直犯嘀咕,目前已接觸過的三個皇子,各個有個性,相似卻又全然不同。
大皇子千式離溫潤如玉溫和如水,無論何時與他接觸,他都能讓你仿佛置身于暖陽下,掃盡一切陰霾。
二皇子戚子風揚則是一個迷,將自己封鎖在一個圈內,任何人無法走進,他是冰冷的,從眼神到身子,如冰霜凝結,不知合適融化。
青墨很怕這樣的他,看不清那深不見底的眸子背後究竟會是如何的光景。
可這卻又對她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越是不可知,越是想深入他的心。
而六皇子天紹齊呢,則實打實的是個未長大的小孩,對誰都毫無防備,巴不得掏出心去交朋友。
想到他,青墨心情突然的明朗不少,雖與他交集不深,卻也倒像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人際關系吶,真是奇妙到無法看透。
青墨想著想著便徹底走入自己的世界里去,早忘了身在何處,更忘了身側還坐著一個大皇子。
她搖搖頭,既是為腦海中這段不停歇的回憶感嘆,也是想起了戚子風揚,心中很不是滋味。
「青墨?」千式離看她眼神渙散,輕喚了一聲後,道,「這玫瑰糕的味道,為何與平日里吃的不太一樣?」
他聲音很輕,青墨像是沒听清似的,回頭看他時仍舊一臉迷茫。
這狀態足足持續了十秒。
青墨那不聚焦的目光在千式離眼中看來卻無比可愛。
千式離嘴角揚了揚,突然有個沖動,想將青墨抱入懷中,可這沖動卻在一秒後被生生壓制了下去。
如此這個場合,仍舊要收斂一些吧,方才的那些舉動,經過這十來分鐘的冷靜後,早已不在那麼容易在心中升騰而起。
青墨漸漸緩過神來,愣愣問了句,「你說什麼?」
千式離微微搖搖頭,臉上始終是帶笑的,他再度拿起一塊玫瑰糕,道,「方才你說問我為何對你有好感,其實很簡單,你我從未深談過,你卻能對我的心了如指掌,這有多麼不易呢。」
他將玫瑰糕放入口中,略有些含糊道,「這玫瑰糕的滋味,似乎在我的夢中出現過,一直未能真切的嘗到過,可今日……」
一塊接一塊,盤中的玫瑰糕已經所剩無幾。
一道簡單的點心,已經完全將千式離收服。
這效果雖在青墨的計劃中,卻也實在來的太快太出乎意料。
她有些呆了,「你喜歡嗎?以前從未做過,本來還擔心是否合你的口味。」
青墨突然變得溫柔下來,這姿態在千式離眼中看來更是滿滿的吸引力。
「很喜歡,這與我的口味非常一致。」千式離起身,抬起盤子走到青墨身邊,拿起一塊玫瑰糕喂到青墨嘴邊,道,「嘗嘗。」
青墨乖順的張嘴,二人就在這甜蜜的點心味道中,相視而笑。
一切,都了然于心。
可往往人生就是手心手背黑白兩面,當你從心底溢出幸福感之時,總會有那一段煩惱跟在後頭,如陰影般將幸福感徹底澆滅。
把點心吃完,方才還一臉明朗的千式離臉上,突然閃過一絲陰霾。
青墨就在他身側,明顯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
她心中一驚,生怕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局面再生變故,開口時就連聲音听來都有幾分心虛的顫抖,「怎麼了?」
千式離不願將自己的煩心事帶到青墨心中,他起初只是搖頭,可在看到青墨臉上的關切後,倒是多了幾分傾訴的。
他緩緩回到桌前,望著那堆起的奏折心中便壓抑不堪。
這勤政殿本就不太透光,陰冷的腦袋發疼,再要面對如此多的雜事,若是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人,用不了多久便會瘋狂吧。
這一舉動映在青墨眼中,她也琢磨出味道來。
千式離定是在為了朝政上的事情煩心吧。
今日自己闖入這勤政殿本就有些逾矩,又在這里頭呆了那麼長時間,若是現在再開口去問政事,那真是膽大包天,倘若傳了出去,自己這腦袋也得搬家吧。
知道這個分寸,青墨稍稍向後退了退,屈膝行禮道,「殿下還有前朝之事要忙,那我便先退下了。」
不等千式離同意,青墨已做出要走的姿勢。
緊接著耳邊卻傳來一陣深深的嘆息。
那嘆息沉重且無奈,直直的闖入青墨心中去。
她心口莫名一疼。
腳步也突然的頓住,如被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千式離已坐了下去,拿起一本奏折來,一打開便皺起了眉,那模樣的確是憂愁萬分。
青墨再也忍不住,幾乎月兌口而出,「式離……若是有何煩心事,可說與我听,即便無法分憂,也總比一個人抗要好些。」
說完這段,她又補了一句,「若是不方便告訴我,也沒有關系,我在一旁陪著你就好。」
現在的青墨如此溫婉,她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不可思議。
听到她這一番安慰的話,千式離心中已經平和不少,很多時候需要的不過就是一種陪伴,而並非實打實的要解決何種問題。
「前朝之事的確繁雜,平日里也並不難處理,只是這一次,的確讓我有些傷腦經。」千式離將那本奏折攤開,做了個遞給青墨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