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像是早已準備好了一切,一刻不閑,剛伺候千式離梳洗完畢,立馬端上來一盤點心,道︰「大皇子殿下,這早膳是奴婢盯著小廚房做的,口味清淡,白粥里加了殿下最喜歡的藕粉,殿下嘗嘗看是否合口味。」
她幾乎擋在了青墨前,將其與千式離之間隔出一道距離來。
這一反常的舉動令青墨有些不解,即便是想留住千式離,如霜也實在太過熱情了些,熱情到有幾分無理,全然不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中。
幸好千式離是清醒的,他結果如霜遞來的粥,放在桌上,眼神穿過如霜,朝青墨那邊看去,「青墨,茵萃殿的小廚房歷來廚藝都不錯,可這宮中的御廚翻來覆去做的也就是那兩道菜,長期吃了也會膩,若是你想換個口味,就到陵正宮來,我讓人提前給你準備。」
「是,謝謝殿下的關懷。」青墨微微笑著點頭∼答應,這番乖巧的模樣讓千式離很受用。
二人這旁若無人的秀恩愛的勁頭,讓一旁的如霜有幾分尷尬,默默朝後退了一步。
當然這並不是秀恩愛的重點,最為過分的是,千式離竟端起了盛粥的碗,親手給青墨喂粥喝。
青墨很順從,帶笑的眼神中清澈如水。
好歹也是在二十一世紀活過近三十年的人,這點人情世故若是在不懂得,那在這宮廷中豈不是分分鐘喪命。
此刻的她當然清楚首要任務便是趁這個時機牢牢抓住千式離的心,至于什麼是否心甘情願之類的問題,早已經徹底拋到腦後,全不重要。
天光越發明亮,早朝時間就快到了。
千式離有些舍不得離開這里,眼神停留在青墨身上分毫不離。
可即便他打算那麼任性的將時間耗下去,也定會有人來催促。
沒幾分鐘後,蘇公公便進來了。
後頭跟著路連郢,還有一個面生的姑姑。
三人前後腳,一溜在千式離面前站定,蘇公公與姑姑跪下行禮,路連郢倒是僅彎了彎腰。
這一看便知地位高下。
千式離一見這三人便沉下了臉來,本是清靜的氣氛,霎時間被破壞。
「利姑姑,皇祖母身體可有好些,你今日怎得空來看我?」千式離語氣不是太友善,像是埋怨。
利姑姑听得出其中的不高興,低了低頭道,「太後娘娘身子還是老樣子,只是惦記著大皇子殿下,讓奴婢過來給殿下與側妃娘娘送個東西。」
說罷,利姑姑起身,雙手呈上一個東西。
千式離離得遠,抬眼瞟了一眼。
青墨的眼神也順著看過去。
那是一個類似香包的東西,金線纏邊飄穗揚起,做工極其精細。
「這是太後娘娘從存善殿法師那里求來的,經過法師三天三夜的念經祈福,將此掛于床頭可保殿下與娘娘平安福祉,早得貴子。」
利姑姑緩緩而言。
青墨翻了個白眼,無數吐槽的話在心中升起。
這不就是迷信嗎,什麼平安福祉早得貴子,這太後也當真是迂腐,自己剛侍寢的第一夜,就盼著生孩子,不知慕希那頭是否也是這般束縛的待遇,真是讓人既難堪又無奈。
更何況還當著那麼幾人的面,旁人也就算了,除了丫鬟與公公外,還有個路連郢在。
他畢竟還是個正常人,在他面前將那些閨房事拿出來將,青墨心里很是別扭,如坐針氈,真想別過頭去躲開眼前這幾人的注視。
千式離倒沒覺得怎樣,或許是早已習慣這樣的風俗,他朝利姑姑點點頭,「那便辛苦姑姑替我們掛上吧。」
利姑姑得令,立馬起身朝寢殿走去。
她與青墨擦身而過之時,青墨頭皮猛地發麻,立馬回頭眼神跟著利姑姑的身子朝後頭轉去。
顯然茗薇也察覺到不對勁,她與青墨的表情相似,除了疑惑外,還有種隱隱的擔憂。
這利姑姑的突然出現,似乎不太一般,起碼目的不單純,否則怎會拋下病中的太後,到這茵萃殿來呢。
只是其中的緣由,青墨一時半會兒實在想不明白。
利姑姑剛從視線中離開,蘇公公開始替千式離更衣,換上上朝的衣服,跟著外頭的更鼓聲朝外走。
蘇公公畢恭畢敬跟在後頭,奇怪的是,路連郢卻未跟隨。
他仍站在屋內,只是目送著千式離離開。
青墨疑惑道,「你這忠心耿耿的侍衛今日怎舍得離開大皇子殿下,在我這茵萃殿待著做什麼?」
這語氣難免有些怨氣,也算是趁這個時機損路連郢一頓,能從言語中讓他不悅,對青墨來說就是特別高興的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與一個侍衛置氣,反正就是不高興。
但路連郢仍舊是一副正直的模樣,臉色未變,語氣更是坦蕩的將身旁一切映的無比虛無,「大皇子殿下前去上朝,在下跟去也無用,不如在這護著娘娘的周全,更能盡在下所能。」
青墨輕哼了一聲,「我在這茵萃殿內待著,哪里需要你的保護,難不成你是眼見的惡人惡事太多,如今看什麼都成了不善?我這里安全得很,用不著你在這杵著。」
路連郢沒有接話,只是嘴角揚起一絲的笑容,這真不像平日里的他,突然變得不再穩重。
耳邊的聲音突然暗了下去,青墨一陣疑惑,剛想抬頭看看路連郢為何突然不說話,那邊的利姑姑已從寢殿內走了出來。
她的出現,很快便解釋了為何路連郢笑得那麼意味深長。
「娘娘,福袋已為您掛好,今日奴婢來這茵萃殿……」說完這一句後,利姑姑頓了頓,像是在給青墨接受的時間,「是將皇後娘娘的旨意帶來,請娘娘跟著奴婢,到承乾宮一聚。」
原來她這一趟是發出鴻門宴的邀請函啊!
青墨倒吸一口冷氣,盡管早已做好這心理準備,此刻仍覺得耳旁的風也帶著涼意。
新入宮的皇子妃去皇後那里請安本是常情,只因太後一直病中,皇後也常伴其左右,為避免造成叨擾,才免去這一繁瑣的規矩。
早知這是逃不掉的,可未想到會在今日迎來這挑戰。
不早不晚,偏偏在今天。
看來這皇後是早有準備,完完全全在針對青墨。
青墨心中一陣冷笑,表面不動聲色,道︰「辛苦利姑姑,可否請您在外頭等等,待我換好衣服,便跟著姑姑一同去面見皇後娘娘。」
利姑姑走出門外,路連郢卻還立于門前,不動。
青墨斜眼看他,「大皇子殿下難道未曾教過你規矩?我要換衣服,你也可不避諱嗎?」。
路連郢並未被喝止住,反而一臉理直氣壯,「既然在下奉命護茵萃殿的周全,就不能擅離職守,這大殿本就是人人可進,即便在下站在這里,也沒有絲毫的不合禮數,娘娘總不可能在這大殿內便開始更衣吧?」
這一句又把青墨噎了回去,路連郢強詞奪理的本事也是難以抵抗,況且他說的也並無不對。
青墨怒氣沖沖,可又無法反駁,起身後狠狠甩了甩衣袖,本是想解氣,卻因為手臂太過用力,一根指頭狠狠撞在了桌角,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十指連心吶,手指上的疼痛簡直放大數十倍,青墨眼淚差點落了下來,幸好身子已經站起,此刻正背對著路連郢,他無法得知青墨究竟是為何站在那里數秒未動。
若是此刻的青墨又任何異樣,那豈不是在路連郢面前丟了臉嗎!
可不能如此。
青墨強忍著手指上傳來的痛感,裝作沒有發生任何事,大步走向寢殿。
就這幾步的距離,她已經在心中罵過路連郢千次萬次,甚至暗暗發誓,若是有了時機,一定要將這仇報回去!
剛走進寢殿,青墨便察覺到茗薇的眼神不太對勁。
她順著茗薇的眼神看過去,瞬間明白過來。
那床頭上果真掛著方才利姑姑拿來的福袋,除此之外,還少了一件東西。
鋪在床上的銀白絲布不見了。
青墨與茗薇相視一眼,青墨冷笑起來。
「我說這利姑姑怎麼突然出現,即便是要通知我去承乾宮,也無需派這麼德高望重的姑姑過來親口邀請,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青墨搖頭,覺得有些可笑。
茗薇知曉青墨與戚子風揚的關系,此刻難免有些緊張,「娘娘……那東西……」
「別擔心,」青墨回應一個安慰的笑容,「我知道該怎麼會,怎可能讓他們抓到我的把柄,如今吶,是該我動手去抓他們把柄之時了。」
青墨嘴角揚起的笑容充滿深意,看來頗有些可怕。
茗薇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漸漸有些擔憂。
畢竟是皇後召見,基本青墨心中萬般不願,仍舊得動作快些,蜀錦長衣珠光寶氣,裝扮妥當,踏出茵萃殿。
利姑姑在前頭帶路,冰冷提醒一句,「娘娘,注意門檻。」
路連郢跟在後頭,隨時保持五米的距離,分毫不越。
剛走出沒幾步,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著是一個甜美的女聲,「姐姐!快等等我們!」
隨即是一陣笑,如風鈴傳來。
青墨剛一回頭,撞上一個眼神,冷淡,復雜,說不清是何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