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玉在這一年跟祖父打好了關系,也改善了跟母親的關系,這都讓她很滿意。
祖父是顏府的主人,有祖父的疼愛,在這個家便沒人會欺負她,即使是祖母,她不去硬踫,祖母也不會刻意來找茬。含玉一如既往,每月派人送一本親手抄的佛經給祖母,這是她每月必做的功課。于孝字,她自認已經仁至義盡。祖母待她的苛刻,讓含玉不能夠理解,不過含玉也不想深究。
這是值得期待的一年,因為今年是外祖的壽辰,外祖母來了書信給母親和祖父,信上內容說接母親和含玉去蘇州參加壽宴。
含玉想念外祖母,想念小橋流水的蘇州。蘇州不若世外桃源的偏靜,也不若汴京的繁華熱鬧,卻是個如詩如畫的水鄉州城。那里的女子說話輕軟,容顏清雅,從她母親就能看出那里的水土和汴京的不同。
含玉還記得一件事,上—無—錯—小說一世小姨母和小姨丈曾親自來汴京接她和母親,只是他們沒有家帖,在顏家門房那里吃了悶虧。後來祖母即使知道是林家來人,來接含玉和林氏去蘇州,卻還是故作不知,連門都沒讓他們進。小姨母是個暴脾氣,被顏家門房說成潑婦,只以為是顏家人狗眼看人低,當下氣憤的回蘇州去了。這件事還是含玉去了蘇州之後才知道的。
既然有了先知,這一世她當然不願讓這事重蹈覆轍,早已讓自己內院的人經常在大院子里打探消息,哪怕是府中上下有任何事都要來稟告她知道。
含玉不記得小姨母到汴京的具體日子,只記得是寒食節前後那段時間,便日日讓周嬤嬤去大門口,也順便在門房那邊打探一下。
含玉因為想一心撲在學醫上,也早跟李先生說了自己的想法,李素衣當然不能強求,開春之後結束了含玉跟靜香的啟蒙課程。
沒過幾日,含玉又收到了李素衣的書,滿滿一箱子,是李先生親自送來的。
含玉感動萬分。李先生竟然把她的書籍送給她?
「先生?」
「我和大小姐的師徒緣分終是淺,這些書也是我的半生心血,如今全都送給你。我不求大小姐能看完,只是能遇上一個資質不錯的,什麼都不做,我這心里一直壓著不舒服,所以想了兩天,還是把這些書籍送給你,這于我也不是很重要的東西了。你若看了有任何疑惑之處,盡可以找我。我常年住在城北廂安達門的封丘巷,你派人送信,或者尋上門找我,都可,我隨時會為大小姐解惑。」
含玉道謝,「先生,李先生的恩惠含玉銘記在心。」
收下了那些書,含玉也算是李先生的徒弟,她知道這日子又得忙碌起來了,她有空還是得復習一遍李先生的書。
寒食節第三日正是清明,清明過後的第五日,周嬤嬤從門房那里的得到消息。
「小姐,小姐,听門房那邊說門口來了個林家小姐,是大夫人的親妹妹,這會兒等在外面呢。門房沒讓進,听說那邊已經去稟告二夫人了,想必等會兒就能見著了。」周嬤嬤得到這樣的消息連忙來告訴含玉。
如今顏家又是陸氏當家,所以一切內宅事都是先稟告顏二夫人。
含玉一听這事,連忙起身跑去了明若院,她可得快點兒,不然以小姨母的脾氣,被攔在門外,那肯定是要掉頭就走的。
二叔母知道這事就會跟祖母說,祖母才是這事的最終決定者。
林素馨還在佛堂,含玉也顧不上,站在外面喊,「娘親,娘親。」
不一會兒林素馨從佛堂出來,含玉連忙迎上去,「娘親,听說小姨母來了,我們出去看看可好?」
含玉除了偶爾撒撒嬌,一向不會這般魯莽,林素馨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出來卻听到這樣的消息,愣了愣,「你從哪里听來的消息?」
「從門房那里知道的,我們快去吧,娘,听說門房已經去稟告二叔母了,若是外祖家的人,二叔母肯定不會輕易做決定,去問祖母的意見的,你知道祖母的脾氣的,祖母從來都不喜歡我們,听說外祖家的人說不定會趕走的。」
「瞎說,母親再怎麼樣不喜我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林素馨輕聲斥責。林家跟顏家是姻親,有這樣的關系,顏老夫人再怎麼樣也會顧全大局才是,做出這樣趕走姻親的事,那可是要被人說閑話的。
含玉連忙解釋,「母親,听說小姨母沒有家帖,她也不好進來,祖母更是有理由不讓小姨母進門了。」
「若是無帖,說不定就是冒充的。」
母親說的話固然有禮,可含玉是有先知的,怎能就這樣錯失了跟小姨母見面的機會,拉著母親撒嬌,「母親,就當陪含玉走走,若真的是小姨母,就這樣被門房趕走了可怎麼辦?」
林素馨是從來都不喜歡出院子的,跟含玉說道,「你想去,就讓林嬤嬤跟著你吧,林嬤嬤知道你小姨母樣貌的,娘就不去了。」
顏含玉真的不願看到母親整日呆在院子里閉門不出,「娘,若真的是小姨母,你也不願親自去迎嗎?」。她問這話的時候,滿是埋怨的語氣。
「含玉,娘是寡居……」林素馨柔聲說道,她的聲音很輕,似乎話語未完,又似是一聲低嘆。
含玉為母親心疼不已,只是她不明白,寡居便是生活的終結嗎?以後的人生便只剩枯守佛前?只守著這一方寸土,哪里都不去?
「娘,你還有我……」
林素馨低眉望著含玉,頃刻間眼里就含滿了淚,「含玉,是娘不好……」
「娘,你陪我一起去接小姨母就是最好。」
含玉的一句小孩子話讓林素馨破涕為笑,也點頭應了她,「快去吧,一起去接你小姨母。」
「好!」含玉拉著林素馨的手就往外走。
她們剛到大門口,就只听那門房大聲咧咧的站在門口說著,「你們無家帖,還想隨意登門?誰知道你們是草野莽夫還是鄉野潑婦?你們以為這太傅府是菜市場?可以隨意讓你們進出?嗟……」
「你這個賤奴,簡直是狗眼看人低……叫我大姐出來……跟我大姐說了嗎?我大姐一來便知我們真假……」大門外一道清脆的聲音。
林素馨听到門外久違的聲音,一時間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