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離開了汴京城,緩緩南下,含玉站在船頭看著越來越遠的汴城,目光深遠,思緒飛揚。
「含玉。」林素素見她一直站在船頭,跟過來走到她的身後。
含玉仰頭喚道,「小姨母。」
「難受嗎?會不會暈船?」她關心道。
含玉搖頭,「還好,不難受。」
「那就好,我娘還擔心你坐船暈船,說是不行就帶你走陸路,只是陸路走的慢,而且每日車馬勞頓,也很辛苦。如果不舒服你就開口跟我們說,我們帶你走陸路,馬車雖然累,也可以慢慢走,這暈船可是更難受的。」
「知道了小姨母,我會說的。」
上一世,含玉因為身子弱,坐船會暈,坐上船沒多久就開始沒精神,後來吐的人一點力氣也沒有,坐了兩天的船到了下一處停泊時就換了馬車,坐馬車也一樣不舒服,走走停停,走了一兩個月才到蘇州。
這一年有洪嬤嬤在她身邊,她的身子倒是養得極好,很少生病,這會兒在船上除了覺得船搖晃,倒是沒有不舒服。含玉想到洪嬤嬤,如今生死不明,她眸光沉下。
「含玉,可是想你娘了?」離家無非就是想最親近的人,林素素看她的樣子以為是不舍便開口問她。
「小姨母。」含玉的聲音囔囔的,就像是委屈的要哭出聲一樣。
林素素上前擁著她,柔聲道,「你外祖母和外祖都想著你呢,還有我,我們含玉這麼可愛漂亮,他們一定都很喜歡你。含玉,莫難過了。」林素素不知道為何大姐不回去,可是她心里卻記的清楚那次去顏家發生的事,顏家老爺對含玉寵愛有加,可是顏家老夫人對大姐疏離,甚至她初次到訪顏家拜訪,顏家老夫人都是避而不見,這明顯是不尊重她們家人,這件事她回去肯定要跟她娘說的。
含玉低低的應聲,忍著淚意。老天給她機會重生,她必有其它出路。洪嬤嬤的生死她不能強求,可是她會改變自己。她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才會有機會改變別人。
含玉住在船尾的二層樓上,方姑和沉香也都住在同一層。一間小小的臥室,船艙的門不高,比含玉高一個頭,里面的布置亦是精致,有床有榻,有桌有椅,都是紫柚木精工雕琢出來的。含玉睡在床上,周嬤嬤睡在榻上守著含玉。小芽兒跟沉香住隔壁一間,方姑跟她的婢女住另一邊,一左一右的把含玉護在中間。
林素素和朱振,崔禮住在一層,還有大船的擺渡人都住在船艙之下。
在船上的時間無趣,船舶搖搖晃晃,含玉也不能用心看書,每日的時間大多都是睡覺,要麼是林素素陪她說話,跟她提起江南的美景。林素素在汴京停了半個月,也逛遍了汴京城,心下也無甚大憾,跟含玉說江南景象的時候自然也對比著說。含玉雖然有在外祖家上一世的記憶,可畢竟感覺許久不曾見了,記憶倒是有些模糊了。
有時候含玉還會跟方姑說話,含玉問她去江南有何打算。方如雲如今跟著含玉往蘇州方向,也想到了就去蘇州定居,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了。她想到那里買一個小院,春耕夏織,做些自己感興趣的事。
沉香比林素素小兩三歲,因為性子都是大大咧咧,兩個人倒是經常能看到靠在一起說話。
船行了兩日,停靠在南京應天府,準備上岸休息一夜再往前行。
南京應天府因是當朝的發祥地,就是發動兵變的起義之地,所以原宋州的名稱改為應天府,成為當朝的陪都。
下了大船,含玉覺得整個人還在搖搖晃晃,腳下也是軟的,沒從船上搖晃的感覺緩沖過來。
朱家大爺亦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子,說話聲音洪亮,腳下生風,整個人看著都風風火火的,從另一只大船下來後就走到含玉她們身前。
朱家是商戶,在蘇州有著首富的頭餃。
朱振排行老五,朱家大爺開口說著,「小五,好好照顧太傅家的孫小姐。」又轉而跟林素素道,「妹媳,有勞你了。」
「大哥說的哪里話,含玉是我外甥女,我自然會好好照顧。」林素素回答。
「哈哈哈……」朱家大爺大笑一聲,「我倒是忘了這個。」
「大哥這是年紀大了!」林素素不客氣的說。
朱家大爺也看不出怒氣,只道,「我們家小五管不住你,回去讓你爹收拾你。」
林素素吐了吐舌,「我爹才不會。」
含玉看小姨母這樣沒大沒小的說話,就知道他們的關系是極好的。
林家和朱家原本是鄰居,都住在十泉里的獅子寺巷,故而一直來往。後來朱家搬去了朱馬高橋,兩家也沒斷去來往,而小姨母和小姨丈的親事也是水到渠成。
常年在水面漂流的人坐兩天的船原本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朱家大爺停靠休息,完全是因為顧全著含玉她們這些很少坐船的人,就連小姨母從船上下來也覺得格外暢快。
方姑身子有些弱,坐了兩天的船明顯臉色不大好,含玉讓她好好休息一夜。
她們住在安居客酒樓,這酒樓有三層高,格調風雅,又不缺氣派,後面還有好幾個小院,看著很是別致。朱家包了一個院子,讓她們女眷住進去。
住進了客棧,含玉一能好好洗個澡,二能好好睡個覺,這讓她想著就會瞬間覺得暢快無比。
因著身份,含玉住進了最好的一間房,那房門一打開便能看到一張紅檀木雕刻的長榻,刻著八仙過海圖。左邊隔著一道四扇相連的屏風,那底布是一層輕紗絹布,圖上畫的是梅蘭竹菊四君子。屏風後是一張四方大床,鏤空木雕支撐鴉青色幕帳,床頭掛著一個四方紫檀木精雕燈籠,床邊一個梳妝台,上門一方銅鏡清晰的印著周圍景致,下面一張圓椅子,花瓣紋雕刻,整個房間透著雅致。
含玉舒服的洗了個澡,又美美的吃了頓宋州美食,這才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