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天,顏靜香來找含玉。
「含玉姐姐,你看你看!你那個香膏真好使,這些天我按照含玉姐姐說的做,這手上的繭子竟然消下去了。」
顏靜香攤開她縴長白皙的手,又小聲靠著含玉說著,「含玉姐姐,洪嬤嬤制的這種香膏外面是不是沒得賣?」
顏含玉點頭,「洪嬤嬤原是宮中醫女,伺候宮中貴人,自然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東西,這些養顏的方子還都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
「如此說來,洪嬤嬤的本事肯定不小,含玉姐姐真是得了一個寶。」顏靜香托著腮,「這東西如果賣出去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銀子?」
「我看你對銀子甚是上心,何不跟著二叔母身後學著管家?」
「我才不要跟著我娘,我在她眼里就是最笨的,這個做不好,那個不會做,跟在她身後,我肯定會被她折磨——死掉的。」
「瞎說話!」顏含玉輕斥,「別把那個字掛在嘴上!你們到底是母女,沒有一輩子的母女仇。」
就像上一世她對母親的怨懟,似是結了一輩子的仇,同時又悔了一生。
「我娘太偏心了!她對兩個弟弟的態度哪像對我這樣?她何曾罵過兩個弟弟?哪怕我平時說話聲音大了點,都會招她一頓責罵。」顏靜香說到這里滿肚子的抱怨,「瑾軒多淘,爬樹翻牆,野蠻撒潑,我娘卻從來沒大聲罵過他。甚至在我管束瑾軒的時候,我娘也只會說我的不是。她分明是只喜歡弟弟,不喜歡我。」
「靜香,不要想太多了。」
靜香滿不在乎道,「我不想,我都不在乎了,還想那些作甚!」
顏含玉望著著靜香,她的眼中是渴望的神色,她那句不在乎也只是心里的怨念,靜香明明還是祈盼著二叔母也能對她和顏悅色做個慈母。可這些年二叔母的性子越發好勝,只想著讓靜香能安靜的做個名門閨秀,不那麼跳月兌,不那麼天真。
她們母女之間的心結早已結成了一圈又一圈,解不開,難消散。
活潑如靜香,是因為陸老夫人給她的寵愛。
霸道如陸氏,是因為這些年在顏家的順遂。
「含玉姐姐,不說我娘了。你不知道,秋姨娘那個狐媚子,也不知道使了什麼術法,讓我爹整日整日的都去她的院子,都不理我們了。」
狐媚子?
「狐媚子!跟誰學的話?」
顏靜香吐了吐了舌,「听我娘說話偷偷听到的。」
「別在你娘面前說這話,小心你娘又要訓斥你。」
「我就在含玉姐姐面前說,就算在我娘那邊說也沒什麼,就是被罵兩句而已。不過這狐媚子形容真貼切,我看書中說狐狸最是狡猾,最會裝可憐博人同情。就看秋姨娘那副樣子,我娘責難過秋姨娘,秋姨娘只需擺出屈膝順從的樣子,我爹哪次不是為了秋姨娘說話?他們也沒少為了秋姨娘爭吵。我爹還說秋姨娘怎麼說都是從宰相府出來的,我娘不能欺人太甚。總之,自從秋姨娘到了我們家,我爹都不大跟我說話了,以前我爹還會問榮軒的功課,也經常會去看瑾軒,如今他老人家倒好,那個女人有了身孕,簡直就要把她供起來,就差點當作正妻了。」
「秋姨娘平時可有不妥當的舉止?」
「這……我倒是沒看到。我就是覺得不喜歡她,有時候端著架子,還以為自己是名門望族的嫡女呢!整天彈彈琴,寫寫字,還把自己作的畫掛在我爹的書房里,真以為自己是才貌雙絕的才女!我看都比不上我們含玉姐姐三分!」
秋姨娘跟盧家的關系,顏含玉只听說是遠房表親,卻也了解的不甚清楚。會琴棋書畫,那應該是教養極好的。
「秋姨娘跟盧家什麼關系,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好像是盧相爺哪個庶妹的女兒,盧相爺有個小庶妹,以前跟家里的家丁私奔,盧家為了遮丑就說庶妹死了,連人都沒去追回來。後來他們流落在外,然後生了個女兒,可盧相那個庶妹畢竟是個小姐,在外面的請苦日子過不慣,身子又越來越不好,臨死前把秋姨娘送到汴京,懇求盧相爺能夠照應一二。這秋娘,說什麼盧家遠方表親,其實都是掩蓋身份。」
顏含玉驚了,「這是真事?若是真的,也應該是秘事吧?你怎麼會知道?」跟家丁私奔這事,誰會願意讓這事泄露給外人知曉?
「嘿嘿,偷听我娘說話听到的。我娘讓人去查的,畢竟他們盧家說的時候也是說的不清不楚的,沒說出秋姨娘到底是哪一房表親,我娘心里疑惑,就派人暗中去查,查了一年才查清楚這事。」
顏含玉還在琢磨這事,又听顏靜香道,「姐姐,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記說了。我娘在準備禮,九堂叔過了年就準備成親了。我娘說到時候帶我們一起去三叔祖父家祝賀。」
九堂叔成親?
「娶的是誰?」
回來這麼久,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九堂叔的事情。
「郭家的娘子。」
轉來轉來,到頭來還是娶了郭家娘子。
顏含玉盡快讓人去打听杏林醫館沐大夫的事。
在金陵的時候就听郭擎說過一些,只听說沐大夫要被秋後問斬,如今這日子早過了,也不知道沐大夫是生是死,還有沉香,亦不知身在何處。
同樣的命運,顏含玉想到建議祖父任職兵部尚書的事情,突然有些怕,她建議任職是對還是錯?
輾轉,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自己是對的,還有什麼結局是比家破人亡還要慘烈的?
九堂叔的命運不代表他們的命運。
冬除過去,正是冬至。
十一月冬至,汴京城最重視此節氣,即使是最貧窮的人家,一年當中,也要用家中所有的積蓄,哪怕是借貸,到這一天也一定要添換新衣,置辦飲食,祭祀先祖。
冬至這一天既稱亞歲,亞歲迎祥,履長納慶,家家戶戶熱情的往來慶賀,就像過年一樣。
往年一到冬至,顏含玉就開始用炭火,生爐子,怕冷怕的要命。今年卻不同,她沒以前那麼怕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