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飛檐朱牆,玉石長路。
宮人行色匆匆,執燈穿梭。
飛檐上的兩條龍,金鱗金甲,活靈活現,似欲騰空飛去。
琉璃玉瓦在朦朧素白的月光下靜靜溢出彩光。
我行走在這里,又好像不屬于這里。
「長公主,皇上已經等候多時了。」宮女福身行禮,恭敬有度。
長公主?我心中疑惑,不解其意。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服侍,深紫宮裝雍容華貴,衣襟上是精致的蘇繡曇花,頭上繁重復雜的飾物垂下珍珠流蘇搖曳在耳際。
跟著宮女走進皇宮大殿,回頭看了一眼正中央的迎風大旗,上面是蒼勁有力的兩個大字,涼西。
涼西這里是涼西的皇宮?
大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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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牡丹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
殿中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睫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原來是藍田暖玉鑿成,奢靡至極令人咂舌。
滿漢全席,應有盡有,每一道菜肴都像工匠仔細雕琢而成,美輪美奐。
高座上的黃袍男子看似稚女敕,年少面容卻又帶著王者該有風範。黃金之冠,白玉腰帶,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昕黎,他應該只是一個十四歲年華的少年,但那面上的神色是超出年紀的謀算。
「皇姐,你看。」他面前是一幅錦繡山河圖,長達數十米,以皇宮為軸,護城河為界,沿路西下,所有的江河湖海惟妙惟肖,細致到每個集市的人物表情各有不同。
「這是涼西啊,涼西的江山,我們的天下!」他幾近癲狂,讓我無所適從。「皇姐,你是涼西的大功臣!來,我敬你一杯!」
銀器酒樽內是上等美酒,辛辣醇香。
杯沿觸踫到唇瓣,酒液還沒有粘到唇上,下月復的冰冷和劇痛不得不讓我停住。
那是一把小刀,已經深深刺破衣服插了進去。
我看著他,他的手還握著刀柄的一頭。
「姐姐,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安心守護這涼西的江山。你放心,我一定讓你葬入皇陵,留名千古」
視線漸漸昏暗,直到他的影子也縮成一個小點。
我就像是在海里沉浮,飄搖,居無定所。
「咳咳咳咳……」劇烈咳嗽聲清醒了理智,身體每一處都叫囂著寒冷和疼痛。
眯眯眼楮,好半天才適應了外界的光線。原來剛才都是一場夢,又是一場夢,夢魘好像永遠都揮之不去了。
枯樹,流水,寒冰。幾片完全干透的落葉飄落在鼻尖。
我揉了揉昏昏沉沉地腦袋,發現自己躺在河水岸邊,兩只腿還泡在冷水中,已經被凍得發麻了。
好不容易挪了出來,身子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樣,冬天厚重衣裳吸足了水分,穿在身上猶如帶著一個冰盔甲。
等等,北宇瑾辰,對了,他明明跟我在一起的!
不顧身上的傷痛從地上爬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等恢復了神智才站穩腳跟。不遠處岸邊的紅色身影讓我沒由來心中一緊。
瘋了一樣跑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就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紅衣如血灼傷心頭。
我握住他的手,卻是比河中之水還要冰冷的溫度,我感受不到他的脈搏,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他終于不再淡然淺笑未達眼底,終于不再漠然無畏與世相隔,好像是沉睡著。
心中有一方坍塌,沒了支撐,沒了方向。我終于明白他的存在對于我而言意義何在,哪怕他利用我傷害我來接近暗夜閣,只要他活著就好。只要他活著,我願意被他利用,願意與他結盟,也只是想多靠近他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我不願意流眼淚,強忍卻不起任何作用,反而讓我更加難受。
我抱住他,伏在他胸口,想用自己的溫度溫暖他,想听他似笑非笑地說一句調侃戲謔之語。但是什麼都沒有,他不會再用一萬寒陽死士威脅我,不會在再救我于危難水火之中。這個我一心想要防備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滲入心底揮之不去了。
「瑾辰,我求求你,醒過來。我求求你」眼淚聚集,哽咽變為放肆哭泣。
我終于明白了娜塔面對陰陽相隔的墨銀是怎樣撕心裂肺。
而我此刻,承受的,就是這樣的剜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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