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繞到龍承殿後門,幾番提腳又收了回來。
只要踏進這里,就真的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長發垂至胸前,被風吹得凌亂。
隨便用袖子抹一把臉上淚痕,用絲帶將頭發綁在腦後。唇角彎起一抹僵化的淺笑,方才踏進殿內。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除了自己紊亂的呼吸聲,一切都是靜止的。
熟悉的擺設分毫未動,琺瑯花瓶中插有黃蕊臘梅。暖香浮動,卷起臘梅冷冽之味,彌漫在大殿每個角落。
正殿,燈影重重交疊于白玉牆壁,紗幔朦朧,美輪美奐。
若說我最喜歡那一處房子,便是那黃粱美夢中的山間小屋,明明還沒離開多久,卻真的像夢醒一樣,那個房子中的布局擺設都在腦海中模糊不清了。
視線漸漸不再明晰,我深吸一口氣,沒有讓眼淚再落下來。只要進了皇宮。我就要重新拾起面具,做好偽裝。
北宇良亦背對著我坐在偏殿,桌子上是一些家常小菜和一壺清酒。
我自覺走過去為他添上一杯酒,桌上的菜肴沒有往日那般豐盛,甚至看起來有些寒酸。
他清瘦了很多,許是徹夜慢熬讓眼圈有些發青,原本膚色就比別人白皙,此時眼圈下的陰影就更加明顯了。
「坐下吧,算是給你的接風洗塵宴了。」他說得平淡,神色也分毫不變。
我看到桌子上恰好擺著兩副碗筷,竟有一種家的錯覺。
我默默挪開凳子坐下,手里握住筷子遲遲不敢動。
「你說你喜辛辣,這些都是川渝人家的家常菜,你嘗嘗吧。」
我夾了一筷子,放在碗中,米飯送至嘴邊,又放回去。
起身下跪,言語恭敬︰「奴婢知錯,請皇上責罰。」
他莞爾,苦澀輕抒。「你與他,也是這樣生疏?」
我微微一愣,「他」所指的是誰?
不過轉瞬就明白過來,這個「他」不是別人,正是北宇瑾辰。
「皇上是天子。」我只能用這句話回答他,再想不到其他。
「天子?即便是天子,也只能愛而不得,奪而不忍,這可比尋常百姓更可憐了。」
他將話說得明白清楚,我卻接不下去,只好靜默。
「起來吧,我只是想好好吃一頓飯,已經許久都沒有感覺到餓了。」他自顧自夾起飯菜吞咽,我從地上起來,坐回自己的位子。
每一道菜看似簡單,卻是地地道道的川渝味道。
在山中的日子,因著北宇瑾辰喜素淡,做菜從來都是清雅為主,半分辣也不沾。沒想到,自己吃到第一口自己喜歡的味道,是因為北宇良亦。
真是奇怪啊,人總是在遷就著自己願意遷就的人,絲毫也不顧及自己感受。
他舉起酒杯,遞到我面前︰「敬你第一杯,平安歸來便好。」
他見我不動,又接了一句。「你不必拘謹,此刻我非朝堂之上的皇帝,你便當我是朋友。」
烈酒入喉,燒灼直下。我被嗆地眼淚流出,不住咳嗽。
他倒了一杯水給我,我端住水杯猛灌,眼淚卻停不下來,也不知道究竟是被烈酒嗆到還是因為本身就要流淚。
「錦兒,為什麼非得是他?」他用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讓我不得不直視他。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非得是他,除了他以外,無論是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這麼小心翼翼這麼辛苦。
「你說你入宮是為了榮華富貴,只要你願意,這北燕皇後之位我都可以給你。」他身上酒氣濃重,語音近乎癲狂。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無論初遇時穩態如山還是隱藏鋒芒時的沉默寡言。他這模樣,我居然會生出幾分恐懼。
北燕皇後之位,只要真的能登上這個位子,復國就可謂是囊中之物。我再也不用如履薄冰擔驚受怕。
我一直都想要他這句話,可當他說出口以後,我卻退縮了。
我發現自己遠比想象中的更貪心,我想要的不再是復國,而是執一人之手共此白頭。
曾經北宇瑾辰對我說過,貪欲,人皆有之。太過貪心,就會自食其果。
他真的一語成讖,沒有一點懸念。
「你說啊,回答我!」他手上力氣越來越大,差點捏碎我的肩膀。
「你冷靜一點,弄疼我了。」掙扎不開,我只能用言語暫時讓他平靜。
突然之間,毫無預兆的吻落下來,似狂風席卷,酒氣燃燃,充斥著每一個角落。
我心中攸然一沉,伸手抵在他胸口,想推開他。
他卻以手掌按在我的頭後,加深這個吻。
唇舌交纏,知覺麻木。
我推不開他,只能咬破他的下唇,腥甜涌入,濃烈而決絕。
他終于吃痛後退一步,血跡順著唇沿滴落于衣襟。
我大口大口呼吸著氣息,防備地向後挪走。
「錦兒,我」
他欲解釋,殿門卻被人推開,冷風吹卷起層層紗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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