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晚上,把碗裝箱,累到直不起腰。
手指已然僵硬,按在胳膊上也毫無知覺。
拖著沉重步子回了房間,大家都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干草扎著脖頸,痛癢難耐。即使身下墊了衣物,背上傷口還是隱隱作痛。
側著身,閉上眼,心亂如麻。
感覺腰部有異物,原是有人在戳我,動作很輕。我轉身,她從懷里拿出半個饅頭塞給我。
趁著月光,看清了是今日跟我一同洗碗,還害我挨了一鞭子的女工。
「吃吧。」她把聲音盡量壓低,「待會我看看你背上的傷,今天都是我不好,你別介意。」
我盯著她的眼楮,也不敢吃手里東西,只道是無人會對你無緣無故地好,一切須得謹慎。
我把饅頭還給她,翻了身背對著。
只听見一聲小小嘆息。「你不教我跳舞也可以,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我把東西放你枕頭邊,餓了再吃。」
我嗤笑一聲,說不準還是太後的人呢,誰又知道這些東西里有沒有毒。
合上眼楮,除了她們平穩的呼吸聲,一切都是安靜的。
這份不合時宜的安靜帶有不甘的蠢蠢欲動。
冷月如霜,我還需要忍耐。
十七年了,都忍過來,何怕這一會?
意識漸漸模糊,世界正真安靜下來。
…………
「都給我起來!」一聲厲喝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本就睡眠輕淺,一點點動靜都會被打擾。
三五個嬤嬤站在屋子里,氣勢洶洶,很明顯有事要發生了。
窗外還是深夜,夜色濃重。
「把衣服都給我穿好!出來!」
我利索地穿好衣裳,收斂情緒。
外面下起了雪珠子,打落在屋檐,落下了一層層輕薄白色。
之前在被窩里捂著,此時接觸到冷風,只覺得刺骨。
院子里跪著一個女工,赤足蓬頭,一身單衣禁不住寒風在瑟瑟發抖。
她瘦到極致,顎骨突出,好像從來就沒有吃飽過一樣,一雙被亂發遮擋,但眸光卻亮的驚人。
幾個大太監將她綁起來,半分也動不得。
那個生得刻薄的嬤嬤似乎是這里的掌事,氣勢凌人,眼楮銳利,所有太監女工都對她畢恭畢敬。
一個小太監端著一個實木木盤,里面放置著一塊碧玉鐲子,幽幽冷光泠泠迸射而出,似螢火飛舞。
鐲子是上品,估模沒有幾十兩的價格拿不下來。在斂獄庫,唯一能享用這個東西的,也只有掌事一人。
我隱約猜出了苗頭,這場面柳府一年就要上演好幾次,只不過三次里面有兩次,都是我跪在那個位置,被別人幸災樂禍。
「夏曦鶯,不自量力!偷盜掌事之物,偷盜之罪可當誅,今日把大家叫出來,就是為了讓大家認清楚,手腳不干淨會是什麼下場。」大太監念念有詞,聲音越來越大,我身邊的女工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殺雞儆猴,宮里頭這一套可算是用爛了。只不過,她的名字有些耳熟。夏曦鶯…….夏曦鶯?
我在腦海里回憶思索,又瞥了一眼地下的女工,火石電光之間終于思緒明晰。
夏曦鶯曾經是麗嬪宮里的人!慕含還沒有當上美人的時候曾經跟我提起過。說她雖是宮女卻飽讀詩書,一雙手寫出的字體無人可比。無論是誰的字,出自何人之手,只要讓夏曦鶯看上一眼就能閉著眼楮把字寫出來,模仿惟妙惟肖難辨真假。
我從未見過她,她是麗嬪的雜活使喚丫頭,只能在後院里燒水掃地,只是她這名字實在太過招耳,讓人不得不記住。
宮女的名字一般都是主子定下地,她的名字卻像是哪家閨秀之名。
她怎麼也進了斂獄庫?這點我倒是想不通了。斂獄庫只收犯了大過的宮人,她應該是連麗嬪的面都見不到,怎麼還會被抓至這里。
「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掌事開口,盯緊地上的夏曦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她冷笑,桀驁不馴之勢渾然散發。
光憑她這句話,我便相信,此女子若是能躲過一劫,必成大器。
「欲加之罪!」掌事陡然拔高聲音,尾音尖利。「人證物證具在,還敢狡辯!」
人證?我瞧見她身邊站的女工,正是初來時要給我立下馬威的女工,搶了人的東西不說,還振振有詞。此時她的臉上揚起幸災樂禍的笑容,腰上肥肉一抖一抖。
夏曦鶯不說話,漠然對視掌事,眼瞳中沒有恐懼和退縮。
她越這樣,越惹得掌事生氣。
「來人,把她的手給我砍了!看她以後如何偷盜東西。」
我心中緊瑟,回想起被趕出柳府那天,也被碾斷手指,十指連心,那般痛楚此生都不會忘記。
她被鉗制在石板上,十指縴長。太監拿來一把利刀,高高舉起。
「等等!」
急促出聲,所有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驚訝,惋惜,不屑,不同的人帶著不同情緒看好戲開場。
本打算默默無聞,待一月期滿,不曾想還是要成為眾矢之的。
「你做什麼?」掌事不耐煩地出聲,眉頭緊鎖。
我默默在心里盤算一圈,希望自己所謂萬全之策不要有其他差池。
「回掌事,奴婢覺得事有蹊蹺。」我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冷硬地面踫撞額頭,引起微微眩暈。「掌事仁慈,一向明察秋毫,奴婢冒死開言是因為知道掌事寬恕仁厚之心遠傳闔宮上下,連各位娘娘都贊不絕口,求掌事給奴婢一個盡忠的機會。」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高帽子既然戴給她了,哪里有不受的道理。
她果然挺高胸脯,清了清嗓子,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半晌。
「既然這樣,那你說吧,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她斷手,你,斷舌。」
她身邊的女工果然站不住了,忙道︰「掌事,這狐媚子是剛進來的新人,此番必是要動什麼歪腦筋」
「夠了,你不必多言。」掌事擺擺手,打斷她的話語。
「你起來,說吧。」她這句話猶如赦令,我松懈了些,抹掉脖子里的冷汗。
走到掌事旁邊,直視她身邊的女工。「敢問這位證人,可是親眼所見夏曦鶯偷盜玉鐲?」
她的目光微微一凝,一瞬退縮,下一瞬有恢復如常。「自然!我去掌事房中送宵夜,親眼見這賊女將枕頭下的玉鐲塞進自己兜里。」
我笑了笑,盯住她微微收緊地右手。「那你覺得夏曦鶯偷盜玉鐲做何而用?斂獄庫只要進來了就出不去,哪怕是一只蒼蠅也不行,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想來也不是為了中飽私囊賣去宮外貼補自身吧?」
她吞了吞口水,目光含刀,恨不得要殺人。
掌事轉動瞳仁似在思索,唇邊染上莫名笑意,有種作壁上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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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沐︰為什麼沒人來留言了,你們都不愛我了嗎T_T
素錦︰斷更的人還有臉說嗎?
沐沐︰(捂臉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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