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樹下,少女執劍而舞。
半靈劍士穿的衣服和平日並無區別,不過在混合著滿園花香的清風的吹拂下,反而比平時更加的涼爽。
在使人內心舒適的爽風下,她流暢的揮動著手中的劍器。
右手的劍極長,有著接近太刀的長度,不過劍身那磊落的線條又和彎曲的太刀大不相似。
左手的劍相對于右手的來說極短,恐怕只有肋差的大小。但那清澈的寒光亦說明了此物絕非凡品。
是了,太刀長度的那把名為樓觀劍,形似肋差的那把名為白樓劍。兩把劍全都是舉世無雙的絕品。
劍是絕品……那麼,使用它們的人呢?
現在看來,也絕非凡人。
劍尖輕輕劃過一片飛來的花瓣,薄雪般的立刻悄然無息的分為兩半。
準確的捕捉到劍上傳來的手感,半靈少女滿意的笑了。
充盈的靈力在少女體內流轉,趁著高漲的氣勢,她揮舞出家傳流派的招式。
靈力凝聚在劍身,使得劍發出月華般的白光。
腳下的步法變換,首先使出的是名為悟入幻想的劍招,緊接著又用出了現世妄執、業風神閃斬這兩招。
空氣發出裂帛般的嘶鳴,即使大氣也無法在這高速的利刃下保持從容。可即便有著這樣恐怖的力量,劍士的身影仍然從容。那絕非一味發泄暴力的人應該有的姿態,而是恪守精神的武者才會擁有的氣度。
一長一短的雙劍在少女的手中揮灑自如,完全看不出任何生硬的跡象。她肯定是經過了長時間的鍛煉才掌握了如何使用著兩把劍。
今天自己的狀態實在不錯。
對于這一點有所自覺的劍士,心中涌起了一點別的想法。
要不要試試那尚未練成的一招呢?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猶如藤蔓般纏繞住了她的內心。作為一個劍士,這是無法抵抗的**。
「呼……」
深吸了一口氣,她將左手的白樓劍放回了腰間的劍鞘,只留下右手的樓觀劍。
然後,她瞄準了冥界幽遠的天空,放出了奧義。
白色的劍光疾走。在一剎那間,少女眼中的世界達到了永恆。
不對,世界並沒有任何的變化。改變的是少女本身,永遠與須臾的界限在此刻被無限的模糊。
在旁觀者看來,恐怕這一劍足以將天空也分割開來吧。
而少女將樓觀劍以自然的姿勢提在右手,抬頭朝天空看去。
沖霄而起的劍氣已然逐漸消逝,現在只能夠看到淡淡的白色軌跡高掛天空。
「唉……」
她失望的嘆口氣。
這一劍,還是沒有成功。
在他人眼中或許幾近完美的一劍,在少女的眼中仍然是不合格的產物。鑽研劍術十余年,此刻,她不由再次體會到家傳流派,生命二刀流的深奧。
「妖夢,怎麼看上去垂頭喪氣的?」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讓半靈少女渾身一震,立刻從失望中走了出來。
「幽幽子大人!」
恭恭敬敬的向著對方行了一禮。
來人看上去不過是個至多二十幾歲的粉發女性,但是接近透明的潔白肌膚,還有飄然的氛圍讓人不禁知曉到她並非人類的事實。
既然不是人類的話,那在這幻想鄉中便只剩下妖魔鬼怪或是魑魅魍魎了吧————不,其實偶爾也有外星人和未來人。
而這個女性就是在幻想鄉中也屬上位存在的亡靈,西行寺幽幽子。
「妖夢,我餓了。」
在點頭接受了妖夢的施禮後,她極為突兀的說出了一句在半靈少女听來已經十分熟悉的話。
「好,我這就去給您做飯。」
「不過,在吃飯之前,還必須有一個問題要解決呢。」
但是,在妖夢真的去動身做飯之前,亡靈卻阻止了她的行動。
這是為什麼呢?
雖然沒有將疑問說出口,不過妖夢雙眼表露出的好奇還有震驚已經徹底的出賣了她。
雖然這麼想太過失禮,不過半靈其實十分清楚自家主公那幽雅外表下的真實面目的。不光好吃懶做,還極不靠譜,沒事就喜歡惡作劇捉弄別人給自己找樂子,與嚴于律己,勤儉持家,個性純良的少女相比根本是兩個極端。
尤其是在吃上面……西行寺幽幽子簡直堪稱七原罪之一的化身。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能夠委屈自己的食欲,妖夢對此感到十分好奇。
在少女的注視下,亡靈開口了。
「妖夢你剛才是在練劍嗎?」
「是。怎麼了?」
「練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嗎?」
幽幽子的問題讓妖夢大搖其頭。
身為一個劍士,她絕不認為練劍是痛苦的事情。倒不如說,非常的愉快才對。
只有真的劍士才能了解到,將精神寄托于劍上,是一件何等快慰的事。
「那麼,我看你的表情卻一點也不高興啊。」
「呃……這個……」
妖夢吞吞吐吐的樣子換來了亡靈公主無聲的視線,那看不出深淺的態度,讓少女不由緊張起來。
「嗯?」
「那個,其實啊,是劍術方面的事情啦。」
「劍術方面?有什麼問題嗎?剛才那一劍我可是看到了呢。看上去似乎連天空也能夠斬成兩半。」
「還不夠。」
看著仍然拿在手中的樓觀劍,妖夢用一種幾乎是顯而易見的失望情緒說道。
「正是因為我看過爺爺使過這一招,所以我很清楚自己還未達最高境界,這奧義的真隋我還未能領悟呢」
「哎呀哎呀……劍是那麼深奧的東西嗎?」
西行寺幽幽子的自言自語被妖夢听到了。不過,半靈並未對此有什麼反應。不是劍士的話自然無法理解這種情感。
「也就是說,妖夢你遇到瓶頸了吧?」
「嗯……可以這麼說吧。」
「那就好了。」
輕輕的拍了一下手掌。西行寺幽幽子仿佛已經找到了問題的解決之道。
「你去永遠亭找武神去請教吧。」
太過理所當然的話語,讓妖夢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
「那個……您是指八意飛厲嗎?」
「嗯嗯。要論武藝的話那家伙是幻想鄉第一,肯定能夠幫到妖夢你的。」
連連點頭的亡靈,似乎是在納悶妖夢為何會有此一問。
為何?
人家和白玉樓什麼關系也沒有,憑什麼去指點你?
難不成就憑你的主人和妖怪賢者是好朋友?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過正因為自家主人和妖怪賢者是好友,所以妖夢也知道,那位武神大人和境界妖怪之間的關系,可是很不怎麼樣的。
「那個,幽幽子大人,我的立場……」
「這方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了。阿紫才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生氣。」
「不,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人家一定會幫我呢?幽幽子大人。」
這應該算的上是個關鍵的問題吧。妖夢不認為開門見山的去找一個不熟悉的人請教問題是一件多麼正確的事。
誰料,幽幽子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吶,妖夢。你見過那家伙吧?」
「那家伙?是指飛厲先生嗎?前不久在博麗神社開的酒會上當然見過了。」
「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嗯?要說的話……」
這還真是難住了半靈少女,對于一個沒見過幾次的家伙,她又能說出什麼感想呢?不過,非要說的話,她以前倒是听過飛厲的名字……從爺爺的口中。
「爺爺以前也跟我提起過他來,說他從來沒遇到過武藝這麼高強的人……但是…………該怎麼說呢?」
「但是,看到他本人的時候卻一點也沒感覺到,是嗎?」
幽幽子笑眯眯的替躊躇的妖夢把話說了出來。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現在妖夢臉上的表情,真可以用「茅塞頓開」來形容了。
「飛厲先生既像大海般深不可測,又像清風般不可捉模,簡直就像是飄然的仙人一樣,可是,這不是武者該有的氣質……但是,雖然他是個讓人看不透深淺的人、我認為他不是個壞人。」
「說的不錯……妖夢,但是別被那家伙的外表騙了。他是個了不得的騙子。」
「哈————?」
少見的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訴說著令人容易誤解話語的西行寺幽幽子,讓半靈少女受到了莫大的沖擊。
本以為自己有這麼個主人,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也應該已經能夠面不改色才對,可事到如今,妖夢終于發現自己實在還是太女敕了。
莫非幽幽子大人和飛厲先生之間也有什麼糾葛?
一個天大的誤會在少女的腦海中形成了。
————值得慶幸的是,緊接著從幽幽子口中跑出的話語,讓這個天大的誤會沒有存在超過一秒就幻滅了。
「那家伙在戰場上可是有如鬼神般的人物,就算現在變的人畜無害,只要有必要,他肯定會欣喜的恢復自己的本色————如果只因為他現在的表現而對他心生小覷的話,那麼等待著你的便絕對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結局了。」
「呃……這算是經驗之談嗎?幽幽子大人。」
「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前車之鑒。」
西行寺幽幽子展顏一笑。
妖夢很理智的沒有問那「前車之鑒」的車指的是誰。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那家伙雖然一點也不象外表上那樣無害,但其實也算得上是個好應付的蠢貨。」
「……哈?」
「別擺出那副驚訝的樣子,妖夢。那個男人就是這種家伙,一直堅信自己所選定的道路,每次都毫不猶豫的向前前進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也沒有潘然醒悟————如果說這是愚蠢的話,那也的確如此了。」
半靈少女對自己主人的話不敢苟同。因為,雖然嘴上的話幾近污蔑,但西行寺幽幽子的眼神中卻並沒有任何輕蔑的色彩。
「幽幽子大人和飛厲先生很熟嗎?」
「見個面會打招呼,我和他也就是這種程度的關系了吧。」
听到這樣的斷言,妖夢不禁捂住了自己的額頭。
「我還以為您和飛厲先生是老相識呢!既然您跟他一點也不熟悉為什麼就敢斷言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了解一個人並不是非要跟他非常熟悉才行哦,而且要說為什麼我敢斷言的話……」
說到這里,幽幽子停頓了一下,又露出了那種時常讓妖夢頭暈腦脹的笑容。
「身為小孩子的妖夢,還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呢。」
「不,我覺得這麼說不太對……」
「總之,直接去找他是一定沒有問題的。你就盡管去吧。」
言罷,亡靈公主直接擺了擺手。那樣子就像是在讓妖夢離開一樣。
「呃……幽幽子大人,你不吃飯了?」
「唉呀……我還沒餓到那個程度,你就趕緊走吧。」
就這樣,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半靈少女,糊里糊涂的被自家主人送出了白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