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闊的庭院中,一個嬌小的身影正揮舞著劍刃。
姑且算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劍舞吧。
縱然缺乏華麗的要素,不過那全神貫注的姿態,還有閃爍的劍光,都會讓旁觀者感到清爽。
這也得益于揮劍的人本身就是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少女就是了。
她是個年歲尚淺的少女,仍透露出些許稚氣的臉龐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不超過十六歲……大概只有十五歲左右的年齡吧。
然而,在幻想鄉判斷一個人有多大不能只看外表,這亦是鐵則。
漂浮在少女身旁,看不出有多少威脅性,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可愛的純白靈體,是少女的半靈。魂魄家的體質特異,皆為半人半靈之身。處在半生半死之境的他們在壽命上也遠比一般人類要久遠的多。
哪怕是不經過任何修煉,也能憑借自身的體質活過三百年,直至暮年之時才開始顯著衰老,已經堪比武道人仙。若是進行特殊的武藝修行,無疑還能活的更為久遠。
所以,若真的認為妖夢只有十五歲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以人類的角度來看,她已過而立之年。
當然,考慮她那一族本身的生命長度,說她是少女也並不為過。
————一個外表柔弱,實際卻比彪形大漢還要強壯許多的少女。
接近冬日末尾的時節,雖然已經不是最寒冷的時段,但是在萬物皆未完全蘇醒的清晨時分,只穿單薄的布衣就出來打掃庭院,想要做到這個可並不容易。
至少尚且帶著冬天氣息的風會讓你懷念起溫暖的被窩。
但對妖夢來說,撲面而來的涼風的確有著冷意,可也僅此而已。她並沒有產生任何停止下來,回到房間里的想法。
倒不如說,這涼意更讓她感覺十分的舒爽……因為此刻她的身體內部正有同火焰燃燒般散發著熱量,那就是所謂的熱血沸騰嗎?總而言之,此刻妖夢確實覺得十分舒服。
「呼……」
隨著劍尖在空氣中切割出一道銀色的軌跡,妖夢緩慢的吐出了一口氣。
今日的晨練便到此結束了。
雖說少女只不過是一介庭師,可她還等同于護衛,有著保護她的主人,西行寺幽幽子的職責。正因如此,她才每日都不敢懈怠的鍛煉著自己。
那麼、自己是否變強了些呢?與以前相比。
將樓觀劍收回劍鞘,少女將現在的自己與不久之前做出比較。
的確是變強了一些。
與之前太過專注于劍的自己相比,現在她的出招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流暢,那種行雲流水般的輕松寫意,讓少女的劍達到了另一個新的領域。
並沒有在單純的力量上變的更為強大,而是在精神上產生的蛻變。
雖然還不像少女的爺爺那樣,達到頓悟的程度……但這確實是一種開悟。
這種變化當然不是毫無緣故的。少女很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多虧了永遠亭的那位大人、他讓妖夢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操之過急。劍之奧義並不是能夠一蹴即至的。
名為八意飛厲的男人實在是個了不起的武者。
最重要的是妖夢對他的品格十分敬佩,在少女所認識的人中,能擁有他這麼正直的人格的人實在沒有幾個。
而且,還會對沒有多少私交的人毫不吝嗇的伸出援助之手————就比如自己————簡直就是英雄般的人物。
要是幽幽子大人能有飛厲先生一半、不、四分之一的正直就好了。總是被自己的主人折騰的夠嗆的少女有時也會在心內感嘆。
總而言之,妖夢對飛厲的確十分敬仰。
不過在這里,就不過多的提及某個男人了。
停止了鍛煉後、妖夢忽然注意到周圍十分的寂靜。
不再全心全意的進行某種活動,也再沒有劍刃所發出的破空聲,少女終于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又重新歸于寂靜。
不是讓人感到舒心的安靜,而是使人莫名恐慌的寂靜。這種死寂相當的讓人不適,因為自身仿佛已經與世界剝離開的錯覺會無法自制的從心中涌出,對于精神上來說是種可怕的壓迫。
「…………」
但妖夢沒有產生任何的動搖,那清澈的雙眸依然顯示出平靜的神色來。
無論白玉樓所在的位置與陽世的間隔有多麼稀薄,可說到底還是在冥界。既然身處幽冥,那麼習慣這種落寞氛圍想必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而且,白玉樓也不是沒有熱鬧過。
視線不經意的瞟過尚未開放的櫻樹,妖夢不由如此想到。
當每年櫻花開放之時,白玉樓就會變的熱鬧萬分。
因為一到春天,白玉樓的庭院里就會開滿櫻花,形成一片在幻想鄉里絕看不到的櫻花的海洋。每年都會有眾多的幽靈和妖怪們被其所吸引,聚集到櫻花樹下來。
……說起來,今年也快到那個時節了吧。
然而、位于庭院中心的那顆櫻樹,恐怕還是依然不會綻開吧。
名為西行妖的櫻花,還是以異常的姿態屹立在櫻庭中。終年也不曾開花的奇怪情形,自然也引起過妖夢的好奇。
半靈少女至今還很清晰的記得,在遙遠的過去,她曾向幽幽子大人問過這樣的問題。
「那櫻花之下是否埋藏著什麼呢?」
「…………令人害怕的東西。」
————然而,得到的回答終究只有這種程度而已。
但妖夢永遠記得幽幽子大人那時的表情……那是她在那之前從來沒見過的,與平時的輕浮、悠閑截然不同的一種神情。
尚且年幼的妖夢並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麼情感,哪怕是現在也並不懂得;她現在所能夠確定的事情唯有一件。
那就是……她再也不希望那樣的表情出現在幽幽子大人的臉上。
那絕不是妖夢所認識的幽幽子,而應該是某種精致的人偶,簡直就像是蟬蛻一樣,只不過是空蕩蕩的軀殼罷了。
讓人感覺到無盡空虛的亡靈公主的身姿在妖夢的眼中自然是無比的陌生,甚至讓她恐懼。
至此,少女再也沒有問過類似的問題。
可是有的時候、她也會不自覺的想到。
如若能讓櫻花綻放的話……那麼于其下沉眠之物是否就會蘇醒呢?
「————」
這個想法僅僅是剛一出現、妖夢就打了個寒顫。一陣無可名狀的寒意讓她縴細的背脊顫抖起來。
這可真是奇怪,憑她的體質哪怕是在現在的晚冬只穿一件單衣也不是覺得特別冷,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感受到不同尋常的冷意呢?
————難道說、是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要發生嗎?
妖夢不禁思考了一下對于自己來說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然後,她在一瞬間勃然變色。
「糟糕了!!早飯!」
亡靈公主的早飯,她還完全沒準備呢。
……考慮到一下西行寺公主的食量,這無疑是一個讓人足以為妖夢默哀的沉重任務。
但不論如何、現在小妖夢也只能趕緊行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