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生俱來的事情,就是責任。責任又是分關系深淺的,從親人到朋友再到陌生人。大家互相幫助,人才能體現出自己的最大價值。說不要臉帶點,這也算交易。
關系里面,互相之間,大抵是物質滿足和精神滿足。
如果用交易說齊林的話,那就有些偏頗了。作為一個武門名宿,成名多年的高手,元實門的掌門,他自然有自己的擔當。林笑是他徒弟,門派傳承自然是最為親近的一環,如同家人,作為師父,他要保護林笑,照顧林笑周全。在他看來,這個徒弟值得他付出。所以,他做了一件非常急功近利的事情。
早在知道了林笑和赤煉門的沖突前,他就在尋找自己在這件事中的位置。要說,按照武門規矩,林笑達到真身境,剩下的事情就看林笑的自身的造化,而他最多在一旁敲敲邊鼓,不讓赤煉門把事情做得太過火。無奈,*赤煉門的掌門蕭朝東不會個善茬,能力強不說,還霸道的不行。跟著又有了姬戎摻和其中,他就不能淡定了。
林笑是他徒弟不說,更是通天眼的傳承者,身負天緣,有大機緣的人,要是這麼給葬送了,無他,對不起天地,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師父這個稱呼。
強行突破,他到了道者的地步,終于有了說話的底氣,大不了和蕭朝東、姬戎來個魚死網破。
最後,事情的結果一再突變,他沒有和林笑商量,林笑也沒有和他商量,倒不是兩個人互相不信任,而是兩個人都為了對方好,想要自己做主力。林笑如願以償做了主力,剩下的齊林就成了擺設,自己強行突破沒有幫上忙,反而幫了赤煉門忙,讓他們沒有覆滅,說起來也是造化弄人。現在根基不穩,進入下坡路,修行日漸萎靡,他決定趁著自己還不是那麼羸弱不堪做點什麼。
這件事,能察覺出來的人,無疑是高手中的高手。
君誠睿在齊林身邊幾十年,卻不曾察覺,韓夫人見了齊林幾面,就洞悉內情,她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
現在話說開了,齊林頹然一笑,老來滄桑,道︰「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非人力可以扭轉,趁著老骨頭還能用,就多使使,以後成了廢人,再說,就晚了。」
君誠睿急道︰「林笑有通天眼,肯定有辦法的,師父不要妄自菲薄。」
齊林回頭看著君誠睿,目光中帶著一股赴死的堅定,「通天眼用在我這把老骨頭身上,是浪費了。」
韓夫人在旁冷笑一聲,嘆道︰「哼哼……真是老糊涂,那些事真的是姬戎做的嗎?你查清楚了沒有?」
「不是姬戎還有誰?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殺死慶先生,你可知道慶先生可不是被圍攻,按照慶家子弟的說法,只有一個人。」齊林怒道,看著韓夫人也不那麼友善。這個女人太過毒辣了,孟瑤的母親是她的佷女不救,孟瑤是她的孫女袖手旁觀。
難道是越老越怕死!
韓夫人只是冷笑,反而沖著君誠睿說道︰「照顧好你師父,不要給林笑添亂,他現在已經瘋了,失去判斷能力了。」
一句話,韓夫人飄然出了屋子。
靜悄悄的,君誠睿也不敢多說,誹謗師父,懷疑齊林,他隱隱有這個想法,說不出口。齊林卻是暴怒地一排桌面,玻璃渣子橫飛,碎了一地,濺到旁邊君誠睿的身上,還打出幾個血口。只听齊林喝道︰「怎麼?你也懷疑我瘋了?沒有思考能力了不成。」
君誠睿聲音盡量平和,用詞盡量委婉,他說道︰「師父,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上次你沒有和林笑商量,差點毀滅赤煉門,這一次,我們元實門還是團結一點吧!」說著,君誠睿就露餡了,一下就指出錯誤。
齊林重重的喘氣,頓感呼吸不暢,一股積郁已久的強悍氣息從丹田噴薄而出,霎時間整個人劇烈顫抖,那本來由于生氣而蒼白的臉色變得通紅,如同火焰,猛地一仰頭,一口鮮血噴出,身子軟乎乎得朝著後面倒去。君誠睿眼疾手快,急忙扶住齊林的身子,心中內疚不已。抱著齊林的身體,高聲喊道,「林笑,林笑……」
他的話音剛出,林笑就已經用極快的速度到了這里。
韓夫人找孟瑤去了,順便告訴林笑,齊林生病了,林笑不相信也得來,畢竟,剛分開沒有半個小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不敢不來。一進門,就看到齊林胸口沾染鮮血,臉色通紅地躺在君誠睿懷中,趕緊用通天眼去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齊林的內髒也呈現紅色,火紅色,猶如燒紅的炭塊,而那些涌動真氣像是岩漿般在經脈中馳騁,宛如一條條火龍。
林笑趕緊施展醫者萬法里面的治療方法,先是用玄妙的手法破開齊林身上幾個封閉、堵塞的穴竅,又跟著用自己的真氣引導齊林身體中的真氣流動。這一做,便是一個時辰,等他在抬起頭,齊林的臉色已經好了不少,那火燒的紅色變成了本來該有的淺黃色。
君誠睿一直守護在旁邊,其他人也都來了一遍,當然,很多人並不是多麼關心齊林的病情,反而是想要看看齊林到底得了什麼病,順帶的心中驚嘆下,這元實門齊天道人居然都生病了。
孟瑤拿過一條熱毛巾,幫齊林擦了擦臉,又看了看雙眼發花,手軟腳軟的林笑,問道︰「哥,師父怎麼樣?」
林笑說︰「沒事。」
沒事的意思有很多種,比如暫時沒事,以後有事。沒事的方面的也不同,性命還是局部。林笑的意思是齊林身體沒事,當然不會死這麼恐怖。只是以後修行的話,有點吃力,這已經是很客氣的說法了。自然,他也听了君誠睿無奈的陳述,知道齊林這副模樣,居然是為了自己,而氣急攻心,想要去找姬戎,依舊是為了自己。
作為一個喪父多年,終于有一個仁人長者不計較自身的幫他,如何不能感動。
抱著齊林的身體放到床上,林笑忽然之間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是的,一種讓他在虛妄和逃避中不得不面對的一種崇高的東西。
他把責任想的太簡單了。無論是對于誰,他都抱著一種盡可能的讓這些人好過的想法,去幫助他們。現在他感到,這不是責任,而是爛好人,或者說自以為的善良。人生于天地間,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幫助是可以的。但是不能讓對方失去成長的機會,所謂,過猶不及。
齊林對他就是如此,想要給予他的太多,反而在自己的自主面前,變得可有可無。
出了房門,林笑的面色平靜如水,從現在開始,他不能剝奪每個人成長的權力,幸好他還沒有形成齊林這種自以為的性格,他還能看到眼前的這些人闖出自己的天地。
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今天會有這麼一天,陳小蝶和毒心出現在林笑面前,兩個人顯得莫名,听了林笑的話,一陣興奮和剎那的激動之後,卻陷入了狂亂中。
「林笑,你開玩笑吧,讓我們去找姬戎的麻煩?這不是讓我們去死?我在他心底都是掛上號的人了,怎麼去臥底?」陳小蝶本來听林笑說有大事找他們兩個商量,還興奮著呢,一听是去找姬戎,下意識的怕了。
毒心也一臉「你想殺我,直說!」的幽怨表情。
林笑撇了撇嘴,「這個,我可不是開玩笑,我覺得現在這時候,姬戎那個家伙肯定不會老實,我們之中熟悉內情的人也只有你了。你去不正好合適麼?說不定還能聯絡上和你一般心思,受到壓迫,苦無反抗機會的同胞呢!到時候我們的幫手越來越多,也能幫你的小姐陳幽微報仇。」
果然一听到幫陳幽微幫抽,陳小蝶的臉色動容了,不過很快,她的理智壓制了,陳小蝶氣道︰「怎麼不讓詹青、吳淼淼去呢?偏偏我去?」
林笑道︰「詹青太過正經了些,她做不來。至于吳淼淼,她不夠精細,也做不來。剩下只有你比較聰明,而且毒心也江湖經驗豐富,你們兩個才是不二人選!」
听了這話,陳小蝶才滿意地笑了,還有點小小的得意,「這話倒是說的不錯,不過我不會去的。」
林笑一陣無語,又看向了毒心,毒心馬上說道︰「我可是對姬戎一無所知,讓我一個人去,師父,你現在就殺了我吧!」把「師父」這兩個字眼,咬的很重。
「罷了,罷了,那就等姬戎欺負上門吧。這家伙肯定會聯絡我們的,不過到時候我們就被動了。」林笑哀嘆一聲。
他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從近處著手,從小處著手,用大局觀去判斷。齊林的想法很簡單,守護元實門,保護自己的徒弟,在這個前提下,盡可能的擔任一些武人的責任。他以前總是從大處著手,太過孟浪了。
可是,事與願違,剛想要培養一些人,眼前這兩個家伙就撂挑子了,還讓他說盡好話,要是被吳淼淼听到這評價,肯定會用大長腿欺負他。
陳小蝶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想讓我去,這個不可能,不過我可以試著暗中聯系幾個人。」
林笑點頭說道︰「不錯,你看看,還是你有想法。謹慎點好。」
「別忙,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聯系人可以,不過讓毒心去接觸!」陳小蝶又道。
毒心一臉無辜,作為一個殺手集團曾經的老大,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可是此刻,毒心硬是做出了一副悲憤的表情,他可是知道姬戎手下都不是好惹的,就拿眼前的陳小蝶來說,爆發起來,他都不一定是對手,他可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陳小蝶才二十出頭,當然林笑是師父,二十出頭無所謂了。眼巴巴得看著林笑,「師父,這個還是陳小姐熟悉對方,可以做出有效的判斷!」
林笑沒有理會毒心的可憐,一錘定音,「她聯絡,你接觸。都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