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你很聰明,但不會裝糊涂,紅塵之事看透了,心也硬如磐石。你總是這樣將生靈拒于心門之外,沒有朋友,你不覺得寂寞嗎?」。洛深看著她,突然升起一種心疼的感覺。
「我已經習慣了寂寞。孤獨從我出生時就已注定,我一路孤獨而來,也將一路孤獨而去。孤獨——已經于我無所謂了。」韓星深吸了口氣,卻靜靜的將它呼了出來︰「我不想欠誰什麼,尤其是成冰,這份恩情我會還的。」
「還?」洛深好笑道︰「殘妖的你,心被封了一半的你,要怎樣還?」
面對洛深的嘲諷,韓星淡淡回道︰「藍靈珠是上古魔珠,魔力無窮,用心不軌之徒都想得到它稱霸于世,尤其是吸血蝙蝠一氏,更想得到藍靈珠一統三界。如果藍靈珠在雲峰山一事被外界知道了,這里就不太平了。你想代成冰守護好這里守護好韓月,你覺得可能嗎?」
「你有什麼打算嗎?」。洛深沒有自信的看著她,不答反問道。
「我出去布一個瞞天過海之計,將世靈的目光引開,暫保這里一時平安還是可以的。」
「出去?你要去哪里?」洛深第一反應並不是關注她保護雲峰山的計劃,而是她去哪里,這令韓星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我不知道,但我不屬于這里,是時候離開了。」韓星平靜的看著遠方。
「姐姐,娘親去世時要你我相依為命,要我照顧好你,你若離開,我定會隨你而去。」
關切的聲音毫無前兆的插入,令洛深、韓星同時看向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子——韓月,她如人間十四五歲女孩的模樣,本是無憂無慮的大好年華,可這兩日來臉上總是掛著淚痕。
然韓星依舊冷冷回道︰「誰與你相依為命,不要一廂情願了。」
洛深最不滿韓星這種傲慢的姿態,她一個殘妖憑什麼在韓月面前高傲呢?他火冒三丈,怒道︰「韓星,你別給臉不要臉,像你這下賤之輩,你以為韓月想與你為伍嗎?」。
「我是下賤,」對于洛深的挑釁,韓星也怒了︰「難道韓月就比我高貴多少嗎?是她口口聲聲要與我相依為命,是我下賤,還是她犯賤?」
「你——」洛深氣得從左袖虛空——古人有左袖納物的習慣,所以仙魔或有法術的生靈就將左袖修煉成虛空,說白了就是置物間,將隨身東西放在里面,並施以結界以防掉出或被誰鑽進去偷,虛空大小及納物多少,根據法力大小而定——之中拔出長劍,就要向韓星砍去,被韓月攔住道︰「洛叔叔,你不能傷害姐姐。」
洛深受不過韓月的乞求,還劍入鞘道︰「你叫她姐姐,這個殘妖可從不將你當成她的妹妹呢。」
「沒關系。」韓月平復了洛深的激憤後,看著韓星道︰「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娘親搶走了父親,更恨父親棄你們母女對你們不起,但是父親死前一直念念不忘你們呢。」
「恨是一件很費神的事,你娘親和你父親算什麼東西,怎配我去恨。還有不要把你父親說的好像是我的一樣,在我心中,他不過就是我娘親的丈夫。他對不起的是我娘親,而不是我。我不需要他念念不忘,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為他開月兌。我欠你娘親的恩情,你代她領也罷不領也罷,那是你的事,但我警告你,別跟著我,你真的很礙眼。」韓星無情的話令一向在她面前溫順的韓月也不禁怒目而視,氣氛一下子冷到了極點。
韓星心想自己一定惹惱了她,她一定覺得自己不可理喻,不過她告訴自己不在乎。可是說不在乎,哪能真的不在乎呢,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許久的沉默過後,韓星突然溫柔地喚了聲「月」
她從未這樣溫柔的喊過「月」,韓月一時受寵若驚,很容易就原諒了韓星,亦溫柔的叫了聲「姐姐」。
韓星從虛空中取出一塊金黃剔透的麒麟式玉石托在手上,玉石金光閃閃甚是耀眼。
「姐姐,這是什麼?」韓月不知那是何物,出聲詢問。
韓星竟一改往日的冷淡,解釋說︰「金麒麟氏是上古五大聖獸之首,這是盤古開天闢地時從他金斧上掉下的一塊玉,金麒麟氏祖先將它打造成自己的圖騰模樣作為本氏族的守護玉。這塊玉石能接引天上二十八星宿光之法力並合五大聖獸之力于己身,發揮出巨大的威力,當年封印藍靈珠就拜這塊玉石所賜。三百年前韓浩離開流雲渡時將此物留下,今日我將它交予你,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韓浩韓浩,說的可真順嘴呢,他若泉下知道有你這樣的女兒,定會興奮的活過來吧。」
韓星不理洛深的譏諷之言繼續說道︰「你是韓浩的女兒,名副其實的金麒麟氏之後,這塊玉石本該歸你所有。」
「但姐姐也是啊。」韓月不接後退了一步。
「我死過一次,成為殘妖之後早已棄了麒麟之金術,改修寒冰之術,算不得金麒麟氏之後了。現在只有你才是堂堂正正的金麒麟之後,所以守護這塊玉石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義不容辭的使命。」
韓星伸手到她的面前,韓月仍拒不接受。
「你娘親為了你和韓浩自願投身于藍靈珠體內,用自己數千年的修為,壓制藍靈珠的邪氣,你若不加緊修煉金術,學會運用這塊玉石的法力,將來藍靈珠勢大難治,吸收了你娘親的法力,你娘親一世的清譽和修為將毀于一旦,難道這樣你也不接受這塊玉石嗎?」。
韓月害怕,趕緊接那玉石。但她剛一踫到韓星的手,一道寒流流入她的體內,冷徹骨髓,令她一動也不能動。她抬眼,疑惑地看著韓星,腦中語音回繞︰「乾天風夜起,星隱烏雲間。八卦覆宇宙,陰陽和合煙——咒︰你若擅離此山,定當萬劫不復,萬劫不復……」
「萬劫不復……」韓月喃喃的重復道。
「萬劫不復?」洛深怔了怔,眼楮從韓星手上的玉石轉向韓月,只見她眼神渙散,空洞無光。
「月,月,月……」洛深擔心的喚她,她毫無回應。
韓月一心拿起韓星手中的玉石,趕緊離她遠些,疑惑的問道︰「姐姐,你對月做了什麼?」
韓星收回手來,沒有回答,起身離去。
洛深明白過來是怎麼一事回後,大喊一聲︰「殘妖,你敢對月下詛咒,我殺了你。」他拔出劍猛向韓星背後砍來,韓星向右瞬移一丈躲開。洛深發狂的再砍時,韓月「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洛深急忙收劍,趕去扶住即將倒地的她。
「殘妖的我只能用詛咒保護她了,希望你能照顧好她。」韓星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敬你是條漢子,雲峰山又容了我三百年,我會盡一切本事守住這里有關藍靈珠的秘密,讓它晚受一時外界紛擾,不過這里以後會怎樣就拜托你了。」
洛深堅定的回道︰「冰和月的根在這里,我的根也在這里,我會拼死守護好這里的。」
「根嗎?」。韓星望著天邊的一朵雲,它行到月的面前,遮住了它的光,世界暫時籠上了一層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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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星頭戴五角星形發飾,下垂兩條飄帶,一身灰白色的衣衫,沒有一點花紋。這是她三百年前的裝束,三百年來她一直這樣保持著,不為別的,她只是想向世靈證明成為殘妖的她跟三百年前一樣。可這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到底有多少意義呢?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她將一個藍布包袱斜斜的背在身後,站在雲峰山的山頂傲視萬物,半山腰處雲霧繚繞,隱于其中的山峰影影綽綽,如夢如幻。是不是萬物都覺得世事艱辛,只有把自己包裹起來才安全呢?
她移開目光,不想看這些無聊的偽裝,亦無心去透視偽裝下那層真實的容顏。此時的她要與這里訣別,也許以後她再也沒有命回到這里了。
這座潔淨的山,因為是成冰的所屬,她才覺得生存在這里是個恥辱,否則她會愛上這里。不過今日一旦踏出去,她該如何面對紅塵之世里眾靈鄙夷和仇恨的目光?如何避免神、人、魔三界的追殺?她不敢想索性也不去想。
她的手放在胸前的包袱結上,包袱里裹的是她生前所用的守護劍。文繡從她記事起就自豪的告訴她,韓浩是個很有名的鑄劍師,遠近村莊的人都以得到他的一把劍而自豪,這把劍就是他用他和文繡的血為她鑄造的,劍柄上豎刻著五顆星,因為有個佔卜師說她將會是一星之主,而那五顆星便是他們對她的期許,亦是他們愛的結晶。
只是韓浩棄她們母女而去,而她也不再認韓浩為父了。後來劍鞘端口又補刻了兩顆星,那是與他傾心的男子——傅馭所刻,劍上的星星便成了七顆。「七」是「妻」——她本來是要嫁給他的——的諧音,她也將自己的劍名由五星劍改成了七星劍。那把劍含有她生前三個非常重要之人的印記,盡管夾雜著怨,但她還是珍藏著。
此刻七星劍靜靜地躺在她背後的包袱里,劍魂從她離世的那一刻起便隨她那半個甘于死掉的靈魂而去。當另外一半不甘的靈魂返回冰冷的尸體,她韓星重新有了意識時,她卻再也喚不回屬于她的劍魂了,七星劍也徹徹底底的變成了死劍——沒有靈魂的劍。它再也不能為她遮風擋雨,護她平安了。
此刻,它就靜靜的躺在她的背後,縱使她在雲峰山活了三百年,縱使她修煉寒冰之術將自己變成冰,也抵不住死劍冰徹入骨的氣息,而這就是生與死的差別吧。
多麼諷刺啊,以為永也不會棄自己而去的東西永遠的離自己遠去了,可見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真的是永恆不變的。
韓星無奈的從虛空中抽出魔笛,它之所以會有這個名字,是因為文繡生前曾是一個活潑、頑皮、愛惡作劇的女子,韓浩戲稱她為魔女,她所用的武器也被他戲刻上「魔笛」二字。文繡生前十分珍愛,韓浩走後常拿它吹起那曲自創的《離殤》,她死後也成了留給韓星唯一的遺物。
韓星的七星劍成了死劍,無法再作為武器,魔笛便成了她的武器。
她最後不舍的又掃了一眼山川,飛身落到山腳下,轉身雙手合十,閉上眼楮,嘴唇微動,念念有詞。眉心出現五角星記閃閃發光,那光越來越耀眼,一直射到雲峰山的封印結界上。光與結界相交,結界上出現的光波如水紋一樣流動。光波被一個巨大的缺口斷開,那是藍靈珠沖進時造成的,在她眉心五角星記的催動下,光波的缺口慢慢的被補上了。她收回法力,眉心的五角星光在她睜眼的同時也消失了。
「希望可以抵擋一陣。」韓星祈禱一番,轉身離去,踏上了命中注定要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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