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是一個責任心很重的女子,被拜托了的事她就會竭盡全力做好。從小父母就告訴她,守護流雲渡是她一生的使命,因此她拼命的使自己強大。可結果呢,她連自己都沒有守護好。
原本她不用這麼累的,韓浩在她七歲前一直陪著她。他是全村公認的大英雄,她愛並崇拜著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像他一樣厲害,守護好流雲渡。待她五歲時,她遇到了傅馭。
她以為娘親、韓浩、傅馭這些人注定要出現在她的身邊陪伴她,所以她完全沒有想過他們會離開。
可是注定並不代表擁有,出現並不代表不會消失。
韓浩在她七歲那年和成冰離開,自此他成了她娘親丈夫的代名詞。不久之後,她去終極觀與文繡分別,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的面,而她唯一能抓住的母愛就是文繡留下的魔笛。
傅馭這個曾承諾][].[].[]過要保護她的男子,卻在他們要成親的前一天將她推落懸崖,是害她成為殘妖的罪魁禍首,而她也將他詛咒在素心石上以示報復。
兩個原本相愛的人在臨死的那一剎那成為仇敵,他們真的相愛過嗎?
不知這般回憶令她在瀑布邊站了多久,全身早已濺滿水花,濕淋淋的。她抬頭張望,薄霧已籠罩住了山谷,雲也籠住了天空。
她從虛空中抽出魔笛,吹起了文繡生前親自譜寫的曲子——《離殤》。她並沒有特意的學,卻自然的會了。因為韓浩離去後,文繡時常吹起。
然而三百年前,也是這樣的場景,她吹起這首曲子,傅馭在她身邊不耐煩的說道︰「別吹了,星,這首曲子不適合你。」
「人都有生離死別,怎麼不合適了?」韓星問道。
「可現在我明明就在你身邊啊。」他不滿的說道。
「也許不久,我就不在你身邊了。」她消極的回道。
「不會的。」他斷然否定。
「我時刻走在風口浪尖,一路踏著腥風血雨而來,說不定不久就死在哪個妖怪手下了。」她說的淒涼。
「你法力高強,我也保護在你的身邊,不會發生那種事的。」
「誰又保護得了誰一世呢,更何況我這被詛咒的命運,注定了要一世孤獨、流浪。」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她不信任自己。
「你若一生孤獨,我便陪你一世寂寞;你若一生流浪,我便陪你一世漂泊。」傅馭惱她,為何她總是想最壞的結果。
「你何苦這般執著,我今生孤獨、流浪,並不代表我來世寂寞、漂泊,你等我來世與你相會,不好嗎?」。
「星,你聰明至極,怎麼也說這種傻話。我們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生命本就孤寂,說什麼等待的話太奢侈了。就算你來世讓我遇到,那也不再是你了,我在乎的只有今世的你。沒有你相伴,我怎能度過今生無窮無盡的漫長歲月?」
是不是因為他的這番話,她感動的接受了他,現在她已記不清了,但是那份孽緣似在他們五歲時便已注定。
那時她將他從蒼蠅妖的手下救出,她向他伸出手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蒼蠅妖是她殺的第一個妖怪,他是她從妖怪手中救的第一個人,而「我會保護你」也是她對人許下的第一個承諾。這三個第一次在她看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然而許多激動人心的戰斗她都忘記了,唯有這些平平淡淡的事她卻記得很清楚。
也許吧,在這些已經過去的歲月中,她混淆了時間的流逝。很多事明明剛剛發生過,她卻覺得是發生在遙遠的過去;而很多事明明過去好久,她卻想用剛剛、昨天、前天這些近在咫尺的時刻去度量。
她為自己顛倒混亂的記憶表示不可思議,可又正是這些顛倒混亂的記憶,讓她明白歲月的滄桑是多麼的無情。
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讓她走進瀑布中,任由下落的急流擊打她冰冷的尸體,陰暗的殘魂散發的污濁之氣卻沒有因此而減少。
她傻傻的在瀑布中站了許久才走出來,躺在潮濕的大地上。
抬頭望天,星星隱去了光輝,黎明前的世界最是黑暗。
這時一個發著紅光的東西在空中飄飄蕩蕩,不一會兒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拿起它,有些驚訝︰「紅紙鶴?」
「星,你在干什麼?」傅馭的聲音穿過三百年的時空而來,而她仿佛也回到了過去。
那是一個燈火搖曳的晚上,她坐在桌前忙活著。
「我在疊紙鶴啊。」
「為什麼是紅紙鶴呢?你們修仙之人不都是駕著白鶴的嗎?」。傅馭不解的問。
「因為紅色代表吉祥。我在終極觀時,師姐們都拿它作為自己的式神,用來保護自己。」
「一、二、三、……一百零三,星,你需要這麼多式神嗎?」。他數完她疊的紙鶴問,她但笑不語。
「你有什麼圖謀,從實招來。」他故作嚴肅的說道。
「我能有什麼圖謀啊。」她閃爍其詞。
「你不說我不讓你疊。」他無賴的拿過她裁剪好的紙。
「真拿你沒辦法。」她苦笑道︰「你听過千紙鶴的典故嗎?」。
「沒有。」
「在終極觀時,師姐說疊一千只紅紙鶴,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你有什麼願望嗎?」。
「……」
「你不說我也知道。」傅馭自信的望著她。
「你說說看。」
「你希望流雲渡和天下間的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快快樂樂的生活,對不對?」
「你一定在笑我大言不慚,痴人說夢吧。」
「沒有。」他將紅紙還給她,「你一直在為這個願望拼命的努力,我可是全看在眼中呢。」
「也許我至死也實現不了這個願望了。」她悵然若失道。
「我幫你啊,你教我怎麼做。」
她明白他的話是一語雙關,猶豫著問道︰「你不怕嗎?」。
「你是女子都不怕,更何況我是男子。」他堅定的說道︰「我可是個大英雄,世間名副其實的男人。」
「我又沒說你是女人。」韓星笑道︰「師姐說千紙鶴只有自己用心疊,願望才能實現,你不要插手。」
「我們心靈相通不就可以了。」他拿起一只紅紙鶴拋向空中︰「你看你疊的紙鶴,我也是可以讓它飛起來的。」
她低頭不語,自顧自的疊著,他用心的看著。
「星,等幫你疊完了一千只紅紙鶴,我自己也要疊。」
「你也有什麼願望嗎?」。
「有。」傅馭溫柔的說道︰「我要向它們祈求︰讓我保護你。」
他們一時四目相對,跳動的燭光映紅了他們的雙頰。
這時一只飛蛾撲向燭火,跌落在地一動不動,似在預示著什麼。
「你不怕像飛蛾一樣嗎?」。她看著飛蛾的尸體發呆。
「飛蛾撲火是因為它向往光明,為實現自己的願望,即使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既然如此,你要疊紙鶴又何必請示于我。」她羞澀的低下了頭。
「因為我想讓你明白,你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深情的看著她道︰「在你為流雲渡和天下而戰時,有那麼一個男人也在為你而戰。」
「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相反我要謝謝你。」他自豪的說道︰「你為天下而戰,保護你就是在保護天下,這使我覺得自己也好偉大啊。謝謝你,星,讓我今生遇到你。」
可是他沒有遵守他的諾言,反而害她成了殘妖,為什麼會這樣?
她想起小時候听過一個傳說。傳說中有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叫做飛鳥。它不能落在樹上,不能落在草原上,不能落在田野里,不能落在沙漠中。唯一一次可以落下的時候,就是它死亡的時候,所以它必須永不停息的飛翔。
不是不累,而是宿命。
她就似那飛鳥一般,注定了她那守護者的命運,可有段時間她卻想推卸責任,停下來休息,落得今日下場,是命中注定,也是她活該,所以現在的她不怨他。
她同情的看著手中的紅紙鶴,它與飛鳥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一旦落下就再也沒有起飛的機會,只能靜靜地等待時間將它風干,等待時間將它埋葬。
「你從何而來?想回去嗎?我——送你一程吧。」她小心的將它捧在手心里,閉上眼默念咒語。
那紙鶴突然發出耀眼的紅光,張開雙翅,像真鶴般飛向了高空。她睜開眼,目送著它離去。
她起身沿著河向下游走去,無意中瞥見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就好像帶了張面具。
「星,你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星了嗎?」。她想著這些天來所走過的路。每天穿行于杳無人煙的冰原、草地、密林、曲徑、山谷,像是賊又似老鼠般躲躲藏藏,害怕被誰看到。每晚棲息于樹上、山里、草叢間,像無家可歸的鳥兒,亦像沒有根的浮萍。
每當夜晚將臨,她的身體就像處于冰原之上,身後的那把死劍冰徹透骨,凍的她瑟瑟發抖;白天又猶如處于大火之中,承受著油鍋般的煎熬。她這冰與火交于一體的身軀,整天讓她生不如死。
但何時她麻木了,麻木的連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都不在乎了,以至于自己都覺得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怎麼辦?」
她還不懂如何以高傲的姿態在卑賤的處境中施以慷慨,也不懂如何降低高傲的姿態在卑賤的處境中甘受**。所以她習慣了呆在黑暗中,習慣了獨自承受。
可有誰說過︰習慣了孤獨的生靈,繁華便如喧囂般討厭。
然而她又是那麼的渴望喧囂,成為繁華俗世里的一粒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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